半日闲,在里头一泡一个下午也是常有的事。

有历史的厚重感以及温和的脾x_i,ng,这里的气息让他心安。

此时矗立在他跟顾停云眼前的是一座民国风的剧院,已有八十多年的历史,水磨石的地面搭配上中式纹样的墙体,显得古典而大气,是老城南人谈情说爱的最理想场所之一。

两人进到放映厅的时候,位置已经坐满了一半。找到票上写的座位坐下,他们没再说话,静静等待开场。

等着等着,灯光暗下去,演员上场。

没听过戏,喻宵却也知道《牡丹亭》大致讲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他就这样一折一折听下去,倒觉得颇有味道。

丽娘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喻宵听着台上的演员咿咿呀呀地唱着,恍然间觉得自己的神思正在被一个无形的洞慢慢地吸进去。他脑袋昏沉,不知道是剧院里头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竟然在十一月里,热得手心里全是汗。

蓦地一阵心悸。他转头一看,顾停云半张脸浸泡在黑暗里,从台上借来的微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细看才能辨认清楚。看着看着,喻宵觉得顾停云整个人都像是从他的幻梦里走出来的一般。

他昨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他在漫长得望不见尽头的铁轨旁边走。大雨滂沱,雷电交加。他好像在找什么人,翻开碎裂的山石,在底下看到那张熟悉的残破的脸庞时,他从梦里猝然惊醒,后背的衣料被汗水打s-hi一片。

他不知道,有一个人跟他在同一时间梦到了相似的景象。

顾停云朦胧的侧脸在微光里明明灭灭。

梦境太过清晰,以至于他现在还记得那些场景。他无法去想象梦里的人究竟承受着怎样的悲痛,光是以旁观者的视角目睹这一切,他就已经要肝肠寸断。

用整个来生偿还,也抵不过啊。如何是好?

不光梦里的人害怕,他也在怕,眼见的景象与喜悦的重逢,不过一场稍纵即逝的惊梦。

鬼使神差般地,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轻声说了一句:“我不走。”

我回来了,在你身边。不是梦。

无论如何,至少我不会再去你找不到的地方。

他的声音像是浮着一层温雾一般,里头的温柔很轻。

喻宵搭在自己腿上的手颤动了一下,然后莫名其妙地,两行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他没再看顾停云,顾停云也没看他。

你是不是,来自我的梦里?

台上还在唱:“是那处曾相见?相看俨然,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家烧饼真的很好吃,一小时的队没白排=u=

第18章 横祸(1)

之后一段时间里,顾停云都没有再做类似的梦。生活四平八稳地继续着,他在家和学校之间两点一线往返,每天早晨和晚上能见到喻宵,一周两天搭他的车一起下班回家。没有特别开心的时候,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的时候。

这天下午,顾停云的课堂里多了一个客人,坐在教室最后排隐蔽的角落,专心听讲了整整三节课。

下课后,等学生三三两两都散了,顾停云才抱着讲义走到了喻宵所在的角落。

“这位同学,今天听课有没有什么收获?”

喻宵点头。

顾停云饶有兴味道:“说来听听。”

“李长吉跟吴梦窗虽然‘萧条异代不同时’,但他们‘心有灵犀一点通’。”喻宵说道。

顾停云惊讶,“你还真的在听课啊?”

喻宵淡淡笑了笑,站起身,“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让顾停云不禁莞尔。

字面意义上,“家”是居所;深刻意义上,“家”是思念。一个会让人在漂泊时惦念、在到达时心安的地方,才是人们心灵上认同的家。

他认同他们即将回去的那个地方,是他的家。

第二天,顾停云出现在了喻宵的课堂上,听他讲构图法,还像模像样地做起了笔记。

喻宵看向他的时候,他用唇语说了一句:“礼尚往来。”

要是没来旁听喻宵的课,他恐怕永远也看不到喻宵一口气讲那么多话的样子。他对摄影情有独钟,想来讲授这方面的知识的时候,本来就应该是乐此不疲的。

“光圈越大,f值越小,景深越浅,反之亦然。纸上谈兵容易搞混,下节课让你们实际c,ao作你们就能分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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