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回去也是好的,裴东来那小子听说你受伤担心的一整晚没睡觉,听邝照说现在还守在门口等你。”
说起这个,尉迟真金的神色才舒缓一些。
整理好之后众人也没做停留快马加鞭赶回大理寺,准备会一会这个制造出祸端的半面修罗。
刑房内,鬼面人双手被举过头顶,用带有倒刺的钉子固定在墙壁上,双脚扣着同样带有倒刺的脚镣——但这血腥的一切甚至都不及他接下面具的一张脸。
半边脸和常人一样,另一边却是没有皮肤包覆,筋肉交错扭曲,每一个五官都没有在该在的地方。
尉迟真金坐在高椅上,脚下垫着小凳子,单手撑着下巴,纤细却有力的手指摩挲着嘴唇——就算受了伤,他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大理寺卿。
“你打算从何说起。”
那人听见声响动了动,抬起那张比鬼更可憎的脸,“是尉迟大人啊,你就不觉我很眼熟么?”那人不答反问。
站在尉迟真金身旁的狄仁杰在他抬脸的瞬间就觉得似曾相识,他这么一问,瞬间与一个人重叠在一起。
“孙大人?你和孙大人什么关系?”
“真不愧是狄仁杰啊,你聪明,猜猜看,我到底是人是鬼?”裂开外翻着唇肉的嘴,他甚至得意的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
尉迟真金冷哼一声:“本座只知你不是人!”
“孙府的下人二十五年前与孙大人所生的私生子吧。”在那人惊慌的目光中狄仁杰接着说,“早在孙大人找我的头天晚上我就托人去查了孙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倒不是察觉到什么,只是侦探守则而已——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没想到还真被我查出了点什么,不过当时得到的消息是你应该已经死了的。”
“呵呵……死了的……”那人兀自的开始笑,“说的多好,我就是死了的!他就因我天生畸形,自出生后就不管不顾,甚至连个名字都懒得给我!所以他的死早就在我的算计内了!之所以要在祭祀大典上行刺也是为了将罪责引到他的身上!然后呢?那个生了我的人也把我当作耻辱!在我三岁那年居然找了一日将我丢在了井内然后逃出孙府重新找了户人嫁了?!她想得多好啊!不过她现在也是一捧骨灰而已。你知道么?天不亡我!那个井竟是快要枯涸的!”
众人看这个时哭时笑的疯子已经没有言语可以形容,只能沉默的让他在对人生的愤怒中道出一切。
“我就这么在井里活到了十六岁,每日喝井水吃虫子,居然还让我活下来了!哈哈哈哈哈哈!讽刺么?我连鬼都不如啊居然活下来了!”大笑中晃动的身体将锁链带出了声响,伤口重新流出血液,但那人似是没有感觉一般,“那一日我救了潜入孙府窃取机密的敌国探子,然后他就将我带了回去——那是一个沙漠中的小国,片草不生,但他们还顽强的生存着。因为他们有强大的信念,他们坚信有朝一日可以离开那里。于是,在我的怂恿下,策划了这次的行动。”
“那个小国是何名字位于何处?”尉迟真金打断他的话。
“西域的小国而已,我甚至都记不住它的名字。你不用这样看着我,现在骗你有何好处?对我来说这都不是重要的,去他娘的改朝换代!我不过是想报复!他们忍受不了沙漠条件困苦,我想要报复给予我这一切的世道!各取所需罢了。”披散的头发下面露出血红的双眼,“尉迟真金!”
被叫了名字的某人不甚在意的轻抬起下巴,满脸不屑。
“你知道么?我有多羡慕你!明明是个胡人却能跻身在李唐的天下!而我呢!明明留有大唐的血液却要遭人嫌弃不能见天日!就因为我天生残疾?本来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没有!”
“夕夏姑娘又是怎么回事?”狄仁杰打断那人的狂言诳语,抖出怀中的书信。
那人歪头想了一下,“你是说那个和我父亲勾搭的贱女人?我不过是救了她一命,她便把我视为恩人一般,我就顺便利用了一下她。”
“你没有真心对过她么?”握着信纸的手用力。
“呵——”仇恨的双眼迷茫了一瞬,“真心么……可能是有过的吧……不过这一切都因为她不愿意放弃现在的荣华富贵!最开始我想过要放弃计划,问过她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的,我问过的。她呢?她竟然不愿意!但却在得知计划后决定帮助我!目的为何这还用说么?!她妄想我得到天下后分她一杯羹!”
“你们为何要撕下探子的面皮?”尉迟真金问道,不着痕迹的将狄仁杰拽到身边——他实在不喜欢那人盯着他看的眼神,恶心的紧。
“是因为面部有记号吧。”狄仁杰说道,“大人,沙陀忠重新验尸后发现皮肉内尚存有刺青用的染料。”
“只是我不解的是,夕夏最开始并非你们的探子,且面上也没有刺青标记,为何你也要揭下她的脸皮?”
“那个虚伪的女人……当然是为了不被发现破绽,另一方面……这个靠脸吃饭的女人我要她在地底下也不得好过!”
“……”狄仁杰突然将手中的书信抛到那人面前,白花花的信纸撒了满天。
清秀隽永的小字上书:小女仰慕公子已久,但念及阁主恩情无以回报,故不能随公子天下逍遥,心中实在有愧,愿以命相报助公子完成大业……
后面写了什么众人已看不清楚,泪水晕开后墨迹早已辨别不清。仔细看去,满地的信竟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