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石室角落,他心中猛然一突,暗道:果然在这里!
只见石室一角整整齐齐摆着许多药罐,不是他从那些青玉坛弟子口中偷听到的“黑坛子”又是什么?
沈百翎快步来到那些药罐前,一矮身捞起一个拿在手中查看,只见这药罐通体漆黑,掂在手中倒也不沉,材质非瓷非玉,非铁非金,触手微温,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他又看向其他药罐,这才发觉这些药罐中有的便如自己手中这个一般空空如也,但也另有一些,罐口都已封得严严实实,罐身上贴了不少符纸。沈百翎双眼微眯,将手中药罐放下,重新取了一个封口黑罐,刚一拿起心中便是一惊:这药罐好沉!
他将那药罐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始终不知里面装着什么灵药,那罐口被一块黑绸布扎得紧实,层层叠叠又贴了无数纸符,竟是一点儿气息也不曾透露。沈百翎越看越觉得这药罐眼熟,心中隐约觉得这里面只怕装的不是好物,眉头一皱,索性用力在罐身一拍,手掌与药罐相触之处一股青光在黑罐上泛起圈圈波纹,波纹漾起处一张张纸符不由自主飘飞开来,不一会儿青光渐渐暗去,沈百翎脚下也已落了一地黄纸。
没了灵符压制,药罐内的气息猛然迸发出来。沈百翎略一查探手便是一抖,险些将黑罐扔了出去,他大惊失色,脱口道:“怎会如此!”
这黑罐中装的并非什么药材,而是活生生的人魂!
震惊过后,一阵恚怒涌上心来。沈百翎恨恨想道:青玉坛枉为昔日名门,二百年前便已犯下大错,想不到如今根本没有悔改,竟还在暗中干这等无耻勾当!转念一想,方才那些青玉坛弟子说是奉了武肃长老之名前来,也就是说,以人魂炼药一事是雷严暗中指使,这人又极可能与厉初篁有勾结,这中间层层盘绕,还不知有多少阴谋诡计。他越想越怒,一瞥眼看见室中那些药罐,只恨不得将它们都打个粉碎。
一掌正要拍出,沈百翎猛然清醒过来,心中又想道:沈百翎啊沈百翎,你若是将这些药罐毁去,即便一时坏了青玉坛的好事,但也打草惊蛇,若要让恶人提防起来,反倒不妙。倒不如将这药罐带回天墉城,也算是拿到了青玉坛作恶的证据。他反复思索几遍,觉得这是条妙计,当即除下外袍,将药罐包裹了起来,未防止生魂气息泄露,还又将符纸贴了回去。
他背着药罐来到方才躲藏的石室,只等着那批青玉坛弟子再来时跟着他们潜出去。阖目打坐修行,一日转瞬即逝,到了第二日傍晚,果然又听一阵纷乱脚步声从走廊那边走来。
谁知那些弟子来到门前,却听一人咦了一声,说道:“奇怪,门上怎么没下禁制?”沈百翎这才想起昨日气愤之下,竟忘了将门上禁制还原,当下心中暗叫不好。
然而接着又有弟子道:“昨日是茭白师兄率人来此,想来是他粗心大意,忘了将禁制布好罢。”
那弟子也未在意,将茭白数落一番后便将门打开,令众师弟进去取药罐。待那些弟子朝外走去,沈百翎便坠在了后面,等到来到大门前又故技重施,化作一股清风奔了出去。
他足不停步,带着药罐一路朝衡山下奔去,直来到山脚一处小镇上。他从涵素真人处得知,天墉城派遣来此的弟子多在人烟较多之处留下记号,以便互通信息。镇上最繁华处便是市集,他抱着药罐转了一圈,果然在一处墙根看到一柄小剑的图样。他依讯找到那天墉城弟子,将自己如何潜入青玉坛、如何得来这药罐等事说明,托他将药罐送去天墉城,务必亲手交到涵素真人手上,又百般嘱托小心行事。那弟子见他神情郑重,便也肃然答应下来。
与那天墉城弟子作别后,沈百翎只觉心中了却了一桩大事,其时天色已晚,索性便在镇上找了一家客栈暂作休憩。到了夜半时分,沈百翎忽地醒转过来,只觉得窗外一阵微光闪烁不已。他迷迷糊糊想道:已是深更半夜,怎么还有人不睡?然而那微光上下浮动,胧胧朦朦,不似灯火,倒像是流萤,渐渐越汇越多,耀得窗上一片闪亮。沈百翎猛然一个激灵,脑子清明过来,忙跳起身将窗户推开,顿时吃了一惊,只见夜空之中悬着无数团荧光,笼罩了整座小镇,宛如万千萤火,却又明亮得多。
照理说如此奇景应当引来镇上百姓围观,然而奇怪的是,数百户人家竟无一人出门查看。偌大一个镇子,此时竟是一点儿人声犬吠都不曾闻听。沈百翎察觉不妥,忙抓起春水剑奔下楼去,只见大堂之上,店伙计垂着头倚在柜台上,一探鼻息,竟已死去,再去掌柜屋中一看,掌柜也已悄然在榻上没了生气。他又奔到街上,只见一团团荧光从无数房舍中穿墙而出飘向空中,而这些房舍中无一例外,都满是死尸。
沈百翎曾听说过青玉坛夺取生魂的事迹,与此时这场景何其相似?他心道:难道那些萤火便是……便是他们的魂魄?
恰在此时,空中那些飘忽不定的魂魄忽地一起动了,看其方向,果然是朝着祝融峰上飞去。沈百翎御剑紧随其后,渐渐来到了祝融峰半山腰处一块平地上。只见平地上站了十数个人,观其服饰,果然是青玉坛弟子,其中一人双手高举,掌心捧着一物,正兀自散发出明亮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