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一怔,不由得想道:若我的亲人死在我面前,我却连救她都不能够,甚至她的后事都……忽地胸中一痛,一股大恸涌上心头,眼前不知为何晃过一对怒睁着的兽瞳,但闭目想久了,那双兽瞳后似又重着另一双眼眸,那对眸子却是属于一位女子,眼角上挑颇有凤飞之态,眸含戾气却不教人厌憎,两双眼在脑海中愈来愈清晰,虽是一黯淡无光一生灵活现,但其中悲戚凄厉却是别无二致。

它……不,她是谁?为什么……为什么似曾相识?玄震茫然思索,可越是极力在脑中搜寻,那女子的形貌甚至身影就越是模糊,到后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只感到脑海中那双眼里渐渐生出了一丝责备,一丝怒火,似是在质问他为何将自己忘了,将往事忘了。

恰在此刻,忽地又是一阵剧痛自头颅深处传来。

玄震睁开双目,茫然四顾,发现自己仍是坐在厉千鹳家的正堂椅上,屋中却是一片昏暗,其余人也不知去向。从敞开的大门望出去恰好可以看到立在山谷正中的那间大木屋,日轮已然落在屋顶之后,只余下炽热余晖从后面呈弧状一圈圈散出。

手中硬邦邦地握着一物,玄震低头一看,发现竟是那柄小巧木刀,一望之下,今日所闻的那些前尘往事顿时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本以为这柄木刀关乎着自己的过去,想不到果真牵连着一桩过去的往事,只是那虽亦是一段过往,却属于他人……而自己的记忆,却不知散落何方,何时才能真正寻回。

正在他又要陷入新的思索中时,一阵轻捷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玄震哥哥,你总算醒了!”紫萱笑着跨过门槛,身后带着锦霞金光,紫衫轻飘如仙女般盈盈走了进来,“早上你出神出得居然连魂儿也没了,我叫你几声你也不应,可吓死人啦!后来还是死人脸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入了定,我才不敢再去打扰你,你——你又发什么呆呢?”

“啊?”玄震怔忪瞧着她,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过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窘色,“没什么……紫萱,你说我入定?难怪才过去了一会儿天就黑了,你们也不见了踪影……”

“一会儿?都过去了五六个时辰啦。”紫萱说着在他身旁坐下,手臂横在椅子扶手上,笑眯眯地用下巴枕着双臂道,“玄震哥哥,你们学道术的都是这样,动不动就出神发呆,然后叫也叫不醒吗?那我以后可不要找个修道的人当丈夫,不然他总是发呆,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啊?什么、什么丈夫……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这么大大咧咧地把这种事挂在嘴上?”玄震大惊失色地道,脸上飘过一丝红晕,反倒比紫萱还要害羞几分,“还有,修道之人入定是为了增进修行,不是什么出神发呆!”

紫萱嘻嘻一笑,不以为意地道:“我们南疆人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谁像你们中原人一样,什么都藏在肚子里,藏久了都变臭了!傀儡婆婆说了,我们女娲族世世代代都是女子,不找丈夫可怎么延续后代呢?不过她也说,不要那么早去找,不然孩子一生下来,就会吸走母亲的灵力,这样母亲就会早死。可是侍奉我的姐姐说,找个情郎过日子才开心,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才真正无趣……”她大眼睛骨碌骨碌一转,想了想又展颜道,“有了,那我就先找丈夫,然后等到玩腻了再生孩子!”

玄震哑然,对这小女孩当真是无可奈何,唯有无力扶额而已。但对于紫萱话中透露的另一些事他却起了兴趣:“原来你是女娲后人,难怪自称是白巫族最最要紧的大人物,还能拥有白巫族的至宝。那么那位傀儡婆婆,也就是你们族里的圣姑,她便是大巫祝了罢?“

紫萱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样。我生在白巫族,生下来体内就继承着女娲娘娘的血脉,出生不久我娘就因为失去灵力离世了,当时傀儡婆婆就是神殿的圣姑,听说我娘也是她带大的呢。“

“那她岂不是活了很多年?”玄震讶然道。

紫萱又点了点头:“是呀!傀儡婆婆辅佐了好几代的女娲后人,白巫族里谁也没有她的年纪大,所以大家都听她的。可是她总关着我,不许我出去玩,不许我离开村子,还总逼着我学法术,我心里一烦闷,干脆就跑出来啦。”说着又是一笑,露出两排碎玉似的细牙,看起来说不出的天真可爱。

笑了一会儿,她又道:“玄震哥哥,你说你失去记忆以后就被带到了山上,那你的师父是不是也老管着你,逼你学道术啊?”

玄震摇了摇头:“没人逼我,我修行是自愿的。琼华派救我教我,我唯有努力修行,将来才有报答师尊和门派的机会。说来此次若不是为了寻回记忆,只怕我早已随师尊一同回昆仑山了。”

“啊,那我们岂不是差点就遇不到了?”紫萱说着大叹一口气,“幸好幸好!”

玄震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厉巫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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