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沉默了良久,才对李德全道:“你起来吧,到门外候着,朕要静一静。”
李德全应下,边抹着眼泪边出了门。
玄烨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放任风雪吹进室来,如今成德就在隔壁,他们两人只隔着一堵木墙,可玄烨却突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千山万水,他怎么都看不明白成德了。
玄烨苦思良久,不得结果,终是明白有些事除非成德愿意向他解释,否则他是没有办法理解成德的。既然这样,那就等到他愿意说的时候,再明白吧!如今也只好一切顺其自然了。
李德全在二楼的走廊上等了半个时辰,皇上终于出来了。他以为皇上这次会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把隔壁那位公子爷带回宫,紧紧地栓在身边,他都已经吩咐好人收拾好了马车,却没想到,皇上只是又看了雅间一样,甚至进都没有进去,便带着他摆驾回了宫。
李德全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但至少对他来说,这次不会惊动太皇太后,他的脑袋也就能多在脖子上多待两天。
成德一觉睡到酉时初刻才醒来,睁开眼睛是一室明亮的灯火,室内极静,能听到外面雪花落地扑簌簌的声音。他坐起身四下看了一下,只有他一个人。他连忙趴到窗边去看,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更大的雪花依旧纷扬着。他的身上清爽干燥,若不是牵动了后面那个部位有一些疼,这整个下午对他来说就似一个旖旎的梦般不似真实。
身体上的疼痛提醒着成德就在几个时辰前,玄烨的的确确在他身边,他们抵死缠绵过,亲密无间过,而现在他已经离去。
玄烨走了,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他连想要用来回忆的温存都没有。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至少与直接面对玄烨的冷酷相比,这种什么都不用面对,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情况更容易自欺欺人。想到玄烨那句‘给朕生个儿子’,成德的心便控制不了地揪痛。
时间真的是这世间最无情的恐怖。他们分开不过才两年,但很多事情都变了,这种改变还是无法挽回的。就像他的阿玛明珠说的,玄烨已经在宠爱别人,他还有了好几位阿哥,或许他们之间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纯粹,是他不甘心!但那又如何呢?难道就因为玄烨有了别的宠爱的人,有了儿子,他就可以控制自己不去爱他了么?!就像,不久之后,自己科考完毕,或许也不得不成亲生子,作为男人,传宗接代是自出生便被赋予的使命,除非出家,难道这世间还有其他可以逃避的途径么?!
但是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自己就不爱玄烨了,命运已经不能选择,但是爱情是自由的,是可以肆意而为的。而自己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有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站在玄烨面前,为了可以和玄烨肆意而为的相爱,再不用如困鸟般待在宫里受那些后宫女人的摆布。
可是玄烨真的能明白么?自己又该如何对他说,在他已经意识到似乎伤害了玄烨的如今……
成德失神地坐下来,那件一直盖在他身上的黑色大氅滑落到他的膝盖上,他低头看去,认出这件是玄烨来时穿的那件,便无声无息地抱在胸前,紧紧地抱着,将脸埋了上去。
玄烨回到宫里,换过衣服就去了太皇太后的寝宫请安。他说了在民间听到的关于各地雪灾的传闻,说了钦天监关于这场雪未来的预测,说了当天早朝大臣们关于赈灾的提案,却对遇到成德的事只字未提,当然也没有执问太皇太后用纳兰家一族性命要挟成德的事。
玄烨知道他的皇祖母一直是一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若他现在按捺不住,最后毁了的不会是他自己,只能是成德和纳兰一族。对于成德,尽管目前有很多事情是他想不通的,但有一点他绝对可以肯定——成德对他有情!这就够了,他愿意在成德向他解释之前,耐心等待,用心保护他,至少令他不会再因为自己受到任何威逼或伤害。
那晚成德是被柳泉居的马车送回府的,之后便很长一段日子没有再踏出府门一步。直到接到顾贞观和吴兆骞的联名请帖,那都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因吴兆骞这些年身子一直不好,这次获释回京,顾贞观便替他各处走访名医,京城里的大夫们几乎请遍不说,甚至连外地的一些名医只要口碑好的,顾贞观都会竭尽所能地为他请来。所以,经过这一年多的调理,吴兆骞的身子骨儿已经好了许多。
成德回京的这多半年,几人也多有来往。有时是小酌几杯,有时是一共品评字画。顾贞观交友甚广,吴兆骞和成德又素有才名,不知不觉间他们身边便聚集了一群京城里的大儒才子,甚至渐渐形成了每月一聚的定例。
而最近这两个月成德闭门不出,旁人或许尚未察觉,作为成德的至交好友顾贞观和吴兆骞却已觉出了不妥。于是,正赶上正月的花灯节,两人便联名写了帖子,邀他一同赏灯。
接到帖子的时候,成德就猜到自己这两个月闭门不出已经令顾贞观和吴兆骞察觉出了什么。顾贞观对自己和皇上的关系本就知道几分,又因之前在天津时他曾替皇上给自己送过信,所以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成德反而不愿好友为自己担心,于是,回了帖子应邀前往。
又是一年的上元节,街上依旧人山人海,可成德走在街上却突然有了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越接近灯市口,脑海中的记忆便越发清晰,那一年与玄烨重逢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