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不知成德这般想法,还以为成德真是胸有成竹,早想好了脱身的计策,正待细问,前厅传旨的公公已派人来促,明珠不得机会,只得连忙塞给成德一叠银票,让他进宫多方打点以求尽早面圣。
成德应下,不舍地拜别父母,便随着传旨公公蹬车入宫去了。
宫里显然太皇太后也早已吩咐过了,成德随着传旨公公自西华门入宫,一路竟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更别说什么盘问巡查。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慈宁宫后佛堂。
彼时太皇太后正在礼佛,听过回报后便宣成德进殿,只在初时淡淡看了他一眼,命他跪下,便再没有说话。
成德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闭眼忏悔,一时竟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莫名觉出那一丝可笑,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惊动了在一旁专心默颂经文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微微睁眼,暗暗打量起身旁的少年来,一时也有些感慨。
这是她第三次见这个少年。第一次的时候,少年还小,却已让她觉得难得的懂事和稳重。第二次见他,是除鳌拜之前,他舍身为主却被玄烨护住,那会她虽察觉到玄烨对这孩子不一般的感情,却也无法不称赞一声这少年的忠勇。然而,到了如今,虽然她依旧承认这个孩子是个优秀的,可是为了国家大义她不得不把他从玄烨的世界里剔除,否则皇上会因他而毁,江山会因他而倾。
太皇太后重新闭上眼,将最后一段经文默诵完。这便起身坐到了偏角的椅子里。而成德还跪在佛前,似乎对太皇太后的举动毫无所察。但太皇太后却知道成德武艺不错,他并不是毫无所察而是不为所动。
太皇太后押了一口茶,便问道:“皇上为你伤成这样,你却无动于衷,难道你心里就没有一丝愧疚?”
成德睁开眼,随即自蒲团上膝退下来,他跪到地砖上,面向太皇太后叩首道:“禀太皇太后,草民并非无动于衷,只是这宫桓如银河,皇上岂是奴才想见便能见得!”
“枉你还知道皇上和你尊卑有别!”太皇太后冷笑道,“既然知道,还把皇上气成这样,你这便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成德抿紧唇,默然没有吭声。
太皇太后却一拍桌案,怒道:“佛祖面前不打妄语,你心里怎么想得现下便如实说出来!放心,你说了实话,哀家便就事论事不会让这件事牵连到你的家人!”
成德倒没想到太皇太后会如此说,顿了下,才一叩首道:“谢太皇太后!既然太皇太后让草民说实话,草民便如实说了——草民罪该万死!其实皇上都是被草民的疯言乱语给气的,草民与皇上自幼相识,虽一别九年却不敢忘恩,如今再相逢,是草民克制不能,对皇上心生仰慕,一时情难自禁说了疯话,不但冒犯了皇上还引出了皇上的心疾,草民罪该万死,望太皇太后成全!”
成德这般说,太皇太后却不言语了。她审视着成德,心里明白地知道成德这番话明摆着不真,玄烨对成德存了什么样的心思,她这个过来人可是看得真真的,绝不是成德口中所言得这般正经帝王。不但如此,若是成德真对玄烨表白了心境,恐怕玄烨如今也不会是躺在病榻之上,而是要高兴得蹦起来了。
只是,尽管她知道成德这番话不真不实,此刻却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比起一位帝王喜好男风的影响,成德自认仰慕皇上要来得好听且小得多。
成德这番识趣,太皇太后本要杀他的心便动摇了一分。她左右思量了一番,良久才开口道:“你既然仰慕皇上,那哀家若给你机会让你伺候皇上,你愿不愿意?”
成德心里咯噔一声,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向太皇太后,正对上太皇太后凌厉的眼神,成德忙重新低头,道:“草民不知太皇太后何意!”
“你且说愿意还是不愿意便好!”
“草民……但凭太皇太后吩咐。”
成德这番避重就轻惹得太皇太后轻哼一声,“哼,都说明珠是万花筒,哀家看你到不愧是他的儿子!”
“草民不敢。”
太皇太后又哼了一声,“这几天皇上抑郁的很,药也不肯好好喝,哀家这便亲手熬了汤药,你给他送过去,也替哀家劝劝他!让他仔细龙体!”
“草民遵旨。”成德领命,太皇太后便唤来侍女带着成德出了佛堂去端药。
太皇太后此举出乎成德意料,他没想到进宫能这么快见到玄烨,他心里有一肚子的话要和玄烨说,他想告诉玄烨他没有逼他放手,想要和玄烨说再给彼此一段时间,他们可以重新开始,这次他会不逃不躲,他愿意跟他好,好好的在一起。
因想着这些,他一路端着药脚步如飞,只不过到了乾清宫李德全却告诉他皇上批折子累了正在小息。
成德和李德全也算是熟人,只不过此刻他一心想着玄烨并没有发现李德全面色隐忍的那几分忧色,甚至对李德全递过来的暗示眼神视若无睹。
李德全眼瞧着一个端茶的小宫女匆匆忙忙自回廊拐角那边过来,心下实在不忍,压低声音道:“外头风凉,公子不如先随奴才进殿去等。”
因着这乾清宫对成德来说充满回忆,此刻他又满心都是玄烨,哪里听得出李德全的话外之音,只道:“皇上难得休息这片刻,草民怎忍心打扰,就在这里等等罢,一会儿还要劳烦公公通禀一声!”
李德全急得要跳脚,但也已经晚了,他还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