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颗星曜碰触不到的幸福,廉贞的心事
他让自己转了个方向,半坐在工作檯上,「我是家里的长子,也是李家的长孙,从小就当作集团接班人严格地培育。我的母亲很疼我,看不惯父亲的作风,他们常常因为教育理念不合而吵架。很小的时候,我常躲到母亲那裏去让我爸找不到,可是一被发现,就是被我爸毒打一顿。」
听到毒打两个字,薇芝吞了口口水。
「他们感情越来越差,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的关係。一直到十岁左右,才知道……在我更小的时候,父亲就跟外面的情妇有了小孩,也就是李宣妤。母亲一直隐忍这件事情,她希望维护这个家庭,只要父亲不要把情妇和小孩带进家门。」
听到那个天真可爱的宣妤是李祯宇爸爸的私生女,薇芝感到很诧异。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三年,母亲却变得越来越奇怪。她很不快乐,她忍耐着父亲对她的不忠、看着我被父亲剥夺了童年,她曾多次问我,想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感到有些害怕,因为我不知道离开会变怎幺样,所以我当下没有回答她。」
李祯宇抬起头,看着远方花架上的红色玫瑰花,「我国一的时候跟着父亲去东南亚,曾经被绑架过。获救回到台湾后,我终于受不了,跟母亲说我要跟她一起离开这里。母亲和我约定某天的放学,她会亲自来接我──在此之前,每天都是司机开车来学校门口接我。」他转头看向薇芝,没有继续说下去。
薇芝读懂了他眼里的落寞,「她没有来,对吧?」
李祯宇点点头,接着说:「从那天起,她就消失了。我听到父亲和律师的电话,她只留下了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什幺都没和父亲要,一声不响地离开。我想了好久,想不明白她为什幺突然就这样丢下我、完全切断我跟她的关係。我开始封闭自己、不相信别人。不到一年,父亲娶了情妇,也就是妳今天看到的那个女人,李宣妤也跟着住进我家。那时候,她才十一岁。」
薇芝惊讶地摀住嘴巴,难怪……早上李祯宇几乎是看也不看妇人,她还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李宣妤的个性沉静、聪敏,那个女人一直处心积虑让李宣妤跟我争接班人的位置,所以对于加诸在她的重担,不下于我。她住进来后我们从未交谈,她的资质称不上优秀,但仍拼命地想赶上我。我常听到她被那个女人打的哀号声,有次不经意地发现她的背后……跟我一样都是伤痕。」
薇芝皱起眉头,光是想着李宣妤现在笑容的背后,居然有那些故事,感觉有些鼻酸。
「我一直没放弃请人找寻母亲的下落,终于在高一的时候取得她当时的住址。我一个人去找她,就在接近那个地址的时候,我看到一对穿着看起来不怎幺富裕的夫妻,中间牵着一个小男孩,三个人一起走回家。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画面,但既使是这幺微小的幸福,却离我好远。」
"好远"这两个字,从李祯宇的口中说出的时候,有点沙哑,薇芝的心里有些难受。
「那个妇人就是我母亲,可悲的是我从来没从她脸上看过这样开心的表情。那一瞬间,我明白了,她当时要是带着我,一定会被父亲找回来,一辈子无法得到她要的生活。所以我没有上前叫她,趁她还没发现的时候便离开了。」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祯宇脸上的表情仍是一贯的漠然。
「那天晚上我彻夜难眠。因为是暑假,我们都住在这间别墅里,半夜我走进这间温室,想凭藉着花园回忆那个曾经也爱过我的母亲,结果……我看见李宣妤躺在血泊中,右手拿着这把利剪,左手腕被划了一条长达四公分的伤口。」李祯宇拿起剪刀,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薇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她的身体离开了工作檯,目光凝聚在那把利剪上,这是一件多幺可怕的事情?
「急救之后,李宣妤虽然醒了,她的个性却变得像现在这样,对于过去什幺都记不得,停留在国小的智商。医生说她得了(创伤后压力症候群),那隐藏在内心的恐惧感,还是不时地会折磨她。她的母亲彻底放弃她,并不认为她会自杀或是变成这个样子,是自己害的。我父亲更不用说,没有用的人在他眼里一点价值都没有。陈薇芝,妳能明白吗?比死还可怕的,就是背叛。我被我亲生母亲背叛了,李宣妤也是。」他闇黑的双瞳看着薇芝,深沉而痛苦。
薇芝的内心像是受到撞击般的震撼,「那件事之后,学长才这幺保护着宣妤吗?」原本还对于李祯宇的个性有些疑惑,为什幺对妹妹这幺呵护的人,却对别人这幺冷酷、不屑一顾,现在她渐渐懂了。
「我的世界里,即便不快乐,还是被很多人簇拥着。李宣妤的世界是一片黑暗,她只有我。」
第一次听李祯宇说这幺多内心话,却很遗憾的是这幺难过的过往,薇芝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泛红地说:「那,为什幺你要告诉我这些?」
李祯宇面向薇芝,双手靠在工作檯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工作檯中间。薇芝摒住呼吸,看他眉头深锁,唇瓣轻启,「因为我想知道,妳会不会──」
「哥哥、薇芝姐姐,你们在里面吗?」李宣妤嘹亮的声音从温室的门口传来,李祯宇转过身,藏在背后的双手悄悄地将利剪丢回工作篮,「李宣妤,不是说过妳不能进温室吗?里面的花都有刺,很危险,出去!」他说完便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