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山东遭受大面积的饥荒,文登县是一枝独秀不假,是遭到山东官员集体弹劾不假,其它沿海县城是没开放海禁不假。
可是那不代表各地官吏没有能力赈灾,从开春二月时至深秋十月,山东境内基本没有饿死之人。
为何?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总的来说就是因为有了前年惨痛教训后所积累的经验,积极兴修水利开垦荒田,种植果树放牧养鱼,编百户尊重老辈带头互为守住,教化大户出粮出力,积攒粮食鼓励商贾来往等等
面对饿肚子的饥民,开设粥厂是必须的,而粮食有限得细水长流,一天一碗清澈见底的米粥虽说根本填不饱肚子,可也饿不死人。
郭钰倒是慷慨大方了,得以让饥民高价买回粮食吃的饱饱,结果就是三天后就没饭吃了,上千人堵在衙门前满脸期盼的等待着父母官继续施舍。
郭钰起初没当回事,大骂饥民不知好歹,奈何外面群情激奋大声鼓噪,赶紧命典史又去募捐,吩咐衙役开设粥棚。
可叹升米恩,斗米仇,吃了三天饱饭的饥民再也不想被官府用一碗汤水吊着命,明明城里有钱有粮,凭什么叫咱老百姓饿的半死不活?
正当愤怒的饥民把粥棚推倒踩踏的时候,就听哎呀哎呀的叫嚷声接连响起,竟然顷刻间倒地毙了三四十人,吓得衙役慌忙扔下手里的东西逃回县衙里。
郭钰唬的脸色苍白,愤怒大骂道:“竟然有人在粮食里掺毒,来人把城内所有大户都给本官统统抓起来,老子丢官之前不能轻饶了他们。”
赶来的仵作猫着腰走出去,就见遍地皆是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的百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仵作叹道:“大人,连续大半年靠着一口米粥活命,饿的太久受不住骤然饱腹。他们死命吃谷物做成的馍馍,一喝水胃里鼓胀,吃的越饱死的越快。”
郭钰只听得瞠目结舌,他哪里懂得这些?也怪典史等人当日生了一肚子闷气,回来后把募捐而得的银钱往上一交,径自回家去了。
面如死灰的郭钰暗叫一声完了,这才上任几天就捅出来这么大纰漏?人就死在眼前,就连官场惯例一切烂账都推给前任都办不到了。
最后一清点死去的人数,竟高达二百六十四人,这还多亏了大户们不踊跃。城内数千饥民大多晓得藏些钱粮以备不时之需,死的那些都是自持年轻力壮,只顾眼前吃饱喝足的愣头青。
倒是应了祸兮福之所倚,如果饥民没有大批饿死,难保下一刻被人撺掇着四散冲进城内有钱人家里大肆抢劫,哪怕一旦死了一位举人或乡绅,都比死了二百多穷人的性命影响更大。
郭钰连夜修书一封,请求家里疏通此事,倒霉的是徐灏的奏疏到了乾清宫。
好在朱元璋是最明白饥饿是怎么回事的人了。而且徐灏奏疏里写的很公允,就是把事实说了出来。
郭钰身为贵胄不知民间疾苦,好心办了坏事罪不至死,再来就是这一年掉了脑袋的官员太多。山东这是发生的头一桩惨事,帝王无需杀鸡儆猴。
结果郭钰被吏部撤职限期回京查办,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想来时何等风风光光。而走时灰头土脸,这一趟短暂的山东之行完全沦为了官场笑柄。
杨士奇连升sān_jí,从正七品的知县直接晋升为从五品的知州。吏部行文命他火速赶到登州城善后。
石落村,临走前的杨士奇就好像做梦一样,感慨的道:“士奇能有今日都是托了先生之福,真是舍不得离开呀。”
徐灏笑道:“原本想留你在我身边,谁知圣上慧眼如炬,我当日曾说过士奇有大才,就算没有我之举荐,早晚也会一飞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