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晨离只当他小孩子说大话,于是故意想考考他,“那大伟给姐姐背个《咏柳》怎么样?”
大伟挠挠后脑勺想了一会儿,季晨离想果然是小孩子吹牛呢,没想到大伟一张嘴,顺顺溜溜就把一首《咏柳》背了下来,季晨离又考他,“那大伟会背《登黄鹤楼》么?”
这回大伟连想都没想,一气背下来,季晨离又考了他几道算术题,没想到两位数的加减乘除他都会,季晨离想这孩子真聪明,于是对他迟迟不上学更疑惑了,“大伟乖,那哥哥姐姐都上学了,大伟想上学么?”
“想。”大伟长得壮实,声音也挺虎的,不假思索答道,“陶妈妈说了,上学才能考大学,考上大学能赚大钱有出息,我要赚多多的钱,以后孝敬陶妈妈。”
季晨离听得一阵心酸,大伟是刚出生几个月就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当时他的襁褓里只有一张写了生日的字条,季晨离记得自己还陪着陶源找了好几天,最后实在找不着他父母才把他接回孤儿院自己养,这孩子没病没灾,长得也精神,真不知道哪对父母缺了良心,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要,还是这么个孝顺孩子。
“那陶妈妈没说什么时候让大伟去上学么?”季晨离又问。
大伟的表情明显沮丧起来,低着头道:“我……我没有户口,陶妈妈说没有户口上不了学。”
原来如此,季晨离豁然开朗,孤儿院的孩子只要有学上就很好了,不可能去讲究名校不名校的,院里的孩子基本都在附近的小学中学念书,这附近的学校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小学校,不存在被人抢占名额的情况,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没有户口,念不了书。
不念书是不可能的,户口问题也亟待解决,季晨离知道陶源是想让自己好好养病,所以孤儿院的困境她一直也没跟自己说,看来自己得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谈谈。
于是晚上,陶源把孩子们都哄睡了,回了房,季晨离才问她:“姐,大伟他们几个烟看着都九岁了,怎么还不送去上学啊?”
陶源为了照顾季晨离方便,和在季晨离房间里另加了一张床,两人现在又跟小时候一样睡一间房,陶源每天到了十二点才能回房,她怕吵醒了季晨离,干什么都轻手轻脚的,反倒被季晨离猛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直拍胸脯道:“晨晨?你怎么还没睡啊?”
“睡不着,姐,大伟他们的户口问题怎么这么多年还没解决?”
陶源忙了一天了,倒了盆热水准备泡脚,道:“他们几个孩子情况特殊,都是被父母主动遗弃在这的,各种证明都没有,我这些年把公安局民政局,能跑的单位都跑遍了,那些人来回踢皮球,一天天拖着,就拖到了现在。”陶源叹气,“我心里也急,可是校长说了,没有户口上不了学,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房间不大,季晨离就着床头柜上的台灯观察陶源,陶源没比她大几岁,这些年为了一整个院子的孩子们操心,鬓角已经过早地长出了白发,看得季晨离心疼,“姐你别担心,实在不行咱就给那些人塞点钱吧?总之先把孩子们的上学问题解决了再说。”
陶源苦笑,“送钱也得知道送给谁啊,再说了,好几个孩子,还有那个一岁多的小豆丁也没有户口,这得送多少钱?”
“那……那实在不行咱就想办法曝光。”季晨离灵光一现,给陶源出主意,“姐,我混了这么多年,也认识几个记者,他们专爱挖这种新闻素材,不如……”
“这我早就想过,可这些事涉及孩子们,现在的媒体我不信任,万一把孩子们的事情全曝光出去怎么办?风险太大。”
“那……”
季晨离还想给陶源出主意,陶源摆摆手打断了,“算了,这事姐想办法,你别操心了,快睡吧,伤还没好不能熬夜。”
季晨离只好老实躺下去,可她没躺多久,又道:“姐,这些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陶源安静一阵,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我怕你去求明烺。”
“晨晨,你当初一门心思往火坑里跳,我拦都拦不住,害你受了这么些伤,现在你终于想通了从那个火坑里跳出来,我不可能让你再跳回去。”
“怎么会呢。”季晨离轻声安慰,“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求谁也不会再去求明烺了,终于能摆脱她,就像陶源说的,不可能再跳回火坑。那火太旺盛,鲜红的火舌就像勾魂的锁链,一旦被锁住就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