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唇齿间生生挤出来的愤恨声音直让宫婢们都不由微一瑟缩,沈惊鹤却仍是仿佛半分都没听出来,乐呵呵地不断拱手道谢。
他提着点心转身迈出宫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走了离宫门没几步远,便遥遥听得殿内传来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的尖锐破碎声,好一副热热闹闹的欢腾景象。
……
长乐宫内。
卫毓云招手唤来殿下宫婢,又细心地询问了一番,待确定为沈惊鹤准备的侧殿无甚疏漏之后,这才放下心让其退下。
一旁德全将这一幕尽收入眼底,不由得带了些笑意,恭敬俯首,“能得到娘娘如此照拂,不可不谓是六殿下的福分。”
卫毓云轻叹一声,“是谁的福分,倒还当真说不准。他是个吃惯了苦的,左右本宫又与这孩子投缘,便是多关照几分,本宫也只权作能成了这一场母子情分。”
“娘娘……”德全有些担忧地瞧着皇后。深秋晚风穿堂而过,她又经不住寒凉,掩口断断续续咳嗽了几声。
卫毓云从台几上端起一碗仍冒着热气的棕黄色药汤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浸润舌尖,她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紫宸殿怕是差不多到了换值的时辰了吧?”卫毓云咽下最后一口药汁,侧首瞥着德全,“回去的时候小心些,记得捡着少人的小道走。”
德全连忙躬身一礼,“奴才知晓的。娘娘好生保重凤体,待得六殿下住进来,这长乐宫内想来也可再热闹几分。”
目送着德全弯腰告退,卫毓云收回目光,扶着雕镂j-i,ng致的妆镜台缓缓起身,走到窗边一株新移栽不久的早梅下伫立。
她仰首望向尽态极妍一树粉黛的梅花,不期然又想起了在遗华榭中与沈惊鹤的一番交谈。
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彻么?
幽香拂面而来,她抚了抚横斜的梅枝,闭上了因忆起往事而渐渐泛起涟漪的双眸。
前尘呼啸着滚滚而来,她没能保住卫家,没能保住熙儿,亦没能保住自己这幅残败的病体。
……只这一次,她能有办法保下这个从骨里都透着坚韧与清傲的少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