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开了圣院的长窗,一些雨丝洒落在稍积了灰的地毯上。
今晚值班的教士霍尔听到动静,秉烛走上前去。
他关上窗户,c-h-a上锁销,往院子里一望,又将锁销抽出,从窗边拖出一块松松软软的枕垫。
一抹黑影从窗外的树丛跃进了大殿。
这是一只赤金色的小熊猫。它抬起尾巴走到霍尔身边,抖了抖被雨淋s-hi的毛,窝在枕垫上,把头埋进尾巴里,开始睡觉。
霍尔垂头看它,蹲下来揉搓着它的脖子,莞尔一笑,转身从柜子上拿了一盘切好的苹果,摆到它跟前。
这只熊今年春天时第一次拜访圣院。
那时候圣院里也只有霍尔。他听到声音,看到窗外有只金色眼睛的熊崽在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窗户,一时心软,就打开窗将它放进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从那次以后,这只小熊猫似乎就把这里当作了它第二个窝,三天两头就来这里转一转。
天气好的某天,霍尔到集市上买了一只鹅绒枕垫,让小熊猫可以眯起眼睛,在阳光和煦的日子里懒懒地睡上一觉。
也好在这几日值夜的人唯有霍尔,这只熊不会被其他发现它的教士赶出门外。
放在几年前,这时停留在圣院的人绝不会少。成群的教徒会在午夜跪坐于穹窿下默诵圣典;铂金之座骄傲的圣骑士和皇家学院的见习骑士背负圣剑巡逻周边;每一晚圣仆们都要跪下来小心翼翼地擦拭每一块地砖,唯恐让任何一处角落染上灰尘。
但这些庄重的盛况,全在数年之间烟消云散了。
皇宫不久前收回了对于光明圣院的大部分开支,圣院不得不将大部分教士下放地方教会。
霍尔平日很受主教的青睐,方才幸免于难。
他叹了口气,突然听到大门被扣响了。
霍尔将门打开,见门口站着一名灰头发的少年。
少年将自己裹在雨衣里,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他穿得很单薄,唇上毫无血色。
“请您进来吧,外面的雨到明天才会停。”霍尔让开一条道。
“谢、谢谢您。”
少年似乎没料到圣院里的教士会那么好说话,匆匆踏进门内,摘下了兜帽。
他有一双通红的眼睛,眼角下垂,看起来仿佛刚受到惊吓的兔子。
“您不是帝都人?”
霍尔将门掩上,他看到小熊猫叼着垫子,将它拖到了一面门帘后边。
小家伙总是不会喜欢在睡觉时被人打扰,他也是。
少年点点头,将双手握在胸前:“我是从北海热林过来的,来这儿是为了向伟大的光明神寻求方向。我叫托比·奥尔德,先生。”
霍尔觉得这个姓氏有些耳熟。
他很快想起了这份熟悉感源于何处。为他们带来新纪元的勇者那维亚在未担任帝国学院的校长之前就是姓奥尔德。
但在此之后,也许是改姓叫作“奥尔德”的人太多了,那位勇者也改换了姓名。
霍尔摇摇头,将心里的异样甩到脑后。
“现在还信奉光明神的人可不多见了。”他笑了一下,转回身去,“我看看院子里还有没有没烧尽的柴火。我猜您需要一个热水澡和一些面包。”
托比攥住他的手腕。
“我不是来这儿骗吃骗喝的!”少年结结巴巴地说,“请带我到普鲁维尔的神像前去。”
霍尔先是错愕,随即失笑。
“我的老天爷,普鲁维尔已经死了上百年了,您不知道么,先生?”
托比·奥尔德听到这个消息,大惊失色。
少年的脸颊苍白了一阵。他搓了搓冰凉的手心,低喃着“如何是好”。
他深吸一口气:“那只有您能救我了,大人!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千万不要害怕。”
霍尔点头。
“其实——”他凝重地压低一点声音,“我是一只兔妖。”
霍尔:“……”
少年气得抓耳朵:“您为什么笑?我看见了,大人,您不必掩饰!我没在开玩笑!您需要我化形给您看么?”
不得不说,托比揪住两边耳朵的动作确实很像霍尔在r_ou_兔场见过的灰兔子。
霍尔知道如何安抚这些尚未成熟的男孩。
在以前,有很多到光明圣院门前玩耍的孩子。而霍尔是他们最喜欢的教士。
“我没有笑您,我只是想起高兴的事。”霍尔压下笑意,按住少年的肩头,试图让他冷静,“我们这儿有一只可爱的小东西,您给我的感觉很像是它。”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个说法,那只赤金色的熊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慢悠悠遛到托比跟前,扒拉住少年的双腿。
“它似乎挺喜欢您。别看它小,红猫熊是猛兽,一般不怎么亲近人类。”霍尔举烛跨入长廊,“请过来,我们边走边说。”
托比感觉到那对爪子抱住自己的膝盖时,差点吓得坐倒在地上。
恍惚间,他发现似乎有种力量将他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