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三皇子前几日染恶疾,至今未醒,皇上是否前去?”
“你瞧着朕会去吗?”皇帝y-in郁的脸上露出无比的厌弃之情。
严公公自知多嘴,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三皇子?”皇帝喃喃道:“三皇子?”
皇帝踱到铜镜前,伸出双手摸了摸镜中的自己,血液倒流,胸中炸裂,耳中似乎只剩下嗡鸣声。
半晌,幽幽森森地声音传来:“他哪一点像朕了?”
严公公脸色顿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奴才该死!”
皇帝侧目,心道:你确实该死,你知道那么多,还不知收敛。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若非你还有用,你狗命岂能留?
皇帝不再多言,又陆陆续续看了看余下的,脸色毫无波澜,不过是些无关痛痒之事,无非这个贪污了,那个欺男霸女了,又哪哪发生灾难了……
这些个事在皇帝看来,根本无需向他禀告,交与太子以及那些官吏处理即可。
最后两张了。皇帝有些提不起兴趣,但还是漫不经心地翻开了。
第二十九张:明王之子被暗箭所伤,已故。
皇帝唇间露出淡淡的笑,却满是嘲讽之意。
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明王,身高八尺,玉树临风。皇帝与他同岁,却只能仰视。虽然自己为君,他为臣。
好皮囊又当如何,江山还不是自己的?生出来的孩子还不是一样?并不比自己强。
“哈哈!”皇帝忍俊不禁。得意之色掩饰不住。
严公公依旧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
眼前这位帝王,喜怒无常,天性多疑,且极度能隐忍,还善于伪装,自己虽然伴他左右三十年,却从未有一天是轻松的。
皇帝将这页纸端端正正折叠起来,递给严公公,严公公接过,愣了愣神,随即明白了过来,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将它放入梨木桌下的暗匣内。
最后一张:王雨深之子王玄已寻到,藏于明王猎鹰营中,现困于景州城内,性命无虞,然,寸步难行,四方势力,围之。
“雨深……”皇帝长笑,眼角s-hi润,一行浊泪沿着面颊蜿蜒而下。
严公公垂着眸,平静地盯着地面。双手却紧紧地曲着。
“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朕悔了!悔了!”皇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憔悴,衰老,甚至有些粗鄙,丑陋!
镜中影像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见,他的双眼迷蒙一片。
朕老了,丑了,你还是如初的模样,可笑,可悲,甚至可耻!
一阵寒风掠过,铜镜碎裂,散落一地。这个帝王一向是冷漠的,凶狠的,无情的。他所做的一切在严公公看来都是毫无意外的。
破碎的铜镜倒影出无数个影像,只不过面目更加狰狞可怖。
“你如此痛恨我,是吗?”皇帝瞧着那面目可憎的自己,颤声问道。
明知无人回应,却还是问了一遍又一遍。
正如当年那个身着杏黄色锦袍的青年,逮着一青衣男子,一遍又一遍地问:“跟我进宫可否?”
那青衣男子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更不答话,只是挣脱他的手,疾步朝外逃去,宛若见了鬼魅般。
秋天的凉风伴着细雨,他怒不可遏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恨恨地,凉凉地,恍惚间,他一个趔趄,跌跌撞撞回了寝宫。
从那以后,那青衣男子失踪了!
他发了疯似的寻他!
终于在五年后寻着他了。
他带着一众侍卫,将一小院团团围住,围的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又见着他了!
他还是那样,未曾变样,青色衣袍,眉目如画,温文尔雅。
只是,他身后多了一名女子,还有两名稚儿,一男一女。
“王雨深,你竟然娶妻生子!”这句从后槽牙挤出的话,字字戳心戳肺。
“求你放过他们,我跟你回去,永生永世不再逃跑。”他淡淡地说着,双膝跪地,须臾,又哑声道:“求你。”
他把他押了回去,却并未放过他的妻子,他把她绞杀后,弃于荒野,任野兽食之。
这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王雨深最终还是知道了。他发了疯似的拿着剑深深戳进了他的胸口,双眸一片猩红。
王雨深再一次逃了,不过很快又被逮了回来。
皇帝在生死边沿捡回了一条命,又闻王雨深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逃离,不由地勃然大怒,遂命人将他处以宫刑。
然第二天,严公公抖着嗓门禀报:“王雨深,没了……”
那个同他一起长大的人没了,再也不会躲他,惧他,恨他了。
“你叫什么呀?”锦袍小童追着另一青衣童子问。
“我叫雨深!”
“你没有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