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梵笙,又走入另一条死路。”说完巫燧,陈川索性也将梵笙的信念数落一通,“他过理想化,将凡人划拨到诸神的对立面,妄图以一人一城推翻雪域的法则。”
“在我看来,你们都注定失败。”
陈川并不爱讲大道理,但来到这个野蛮之地后,他才开始庆幸自己早已懂得这些。
巫燧冷哼一声,又说道:“夸夸其谈算不得本事,我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真本事从不是挂在嘴上的,这道理我明白。”陈川也不生气,继续说下去,“我相信,迟早有一日,这里会变得和我的家乡一样,信仰不再是天堑与隔阂,没有神权凌驾头上。我还相信,雪山会散去,春日会到来。”
“那真是不可望更不可及。”巫燧也想见一见不一样的雪域,但也知晓,他是永远也无法看到的,“陈川,你比梵笙更天真。”
陈川连连摆手,俨然不能认同巫燧所言:“我求的是共存,与你们都不相同。”
“我拭目以待。”这一回,巫燧再说此言,并无一丝嘲讽之意。
正值二人说话之时,陈川耳畔忽闻司烜一声轻唤:“陈川,你身在何处?”
那声音极轻,却清清楚楚地传入陈川耳中。陈川放眼望去,却见不见司烜身影:“我在容晦的神殿里。”
“怎么会进入那个地方?”司烜焦急起来。
陈川回答:“遇上了雪崩,又或许容晦想见我们。”
司烜听出弦外之音,对陈川处境愈发忧心:“你们?巫燧也在还有谁?”
“巫燧。”陈川转而道,“他暂时不会杀我,当务之急是合力走出神殿。”
司烜蹙眉,又问他:“里面是什么情形?”
陈川无奈地苦笑道:“冰墙上无门无窗,与世隔绝。”
司烜沉吟良久,继而道:“你看看头顶,可有符文?”
陈川抬首望去,再度看见巨型彩绘神像,心脏再度一颤。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巨物恐惧”。
彩绘神像岿然不动,用一双黑白分明地眼俯瞰着他,并不是传闻中的慈悲为怀,更多的是无关紧要的冷漠。
陈川强忍不适,于司烜说:“是容晦的彩绘神像。”
司烜追问:“正顶上画的是什么?”
陈川应话:“一双眼睛。”
“这就是关键所在。”司烜与他解释道,“千年前的信徒修建神殿时,从不造门,只开天窗。因为他们相信,这样能与神明更近。”
“但是,他们通常会留一生一死两个出口,我想,正是对应着彩绘上的一双眼。”
巫燧也是头一回提不到这种说法,与陈川互望一眼,皆是蹙眉不展。
陈川问司烜:“我该怎么选?”
司烜叹气:“我并不了解容晦。”
“选左眼。”
巫燧突然c-h-a话,朝着头顶摇摇一指。
“为什么?”陈川心怀疑虑,俨然信不过他。
许是看在梵笙的面子上,巫燧难得好耐心,与他解释:“相传,雪山容晦大神的左眼为r_ou_眼,看凡尘诸事;右眼为慧眼,看古今真谛。”
“我们是凡夫俗子,我们的事情自然是凡尘诸事,理应选左眼。”
司烜沉默不言,不知当信不当信。陈川心念一动,与巫燧说:“我愿意信你这一回。”
巫燧勾唇,掌中又现凝光阙:“你若不信,我独自破左眼冰层也无妨。”
“我们合力。”陈川拦住巫燧去路,拔刀出鞘,“还有司烜在外加持。”
这一回,巫燧没有拒绝。
破冰以前,陈川尚有一事:“司烜,为我加持神力。”
“好。”神殿之外的人应声而动。
陈川说罢,与巫燧并肩而上,刀剑锋芒凛冽,深入冰层。霎时,只听闻裂冰脆响不绝于耳。
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此硕大,空洞而漠然。陈川不厌恶神明自诩高高在上,恨的是其视人命为草芥。记忆骤如浪潮迭起,太多的事情涌上心头,有梵笙的,也有陈川自己的。
他看见十步杀一人的梵笙,也看见高踞白塔的巫燧,看见提着阿熠首级的自己,也看见吸食阳火的司烜,还有亲手杀死阿琥的云乔……
他们变了,在人世的洪流中,不可避免地成为另一个人。
“陈川,为什么不回应我?”
司烜一声呼唤,才将陈川自幻境中拽回。
陈川旋即明白,容晦仍在试图迷惑他:“我只是稍稍分神了,不用担心。”说罢,与巫燧刀剑合力,直刺神像左眼。
转瞬之间,地动山摇,碎裂的冰层势如雨下,若是不慎,当即就要被冰棱刺穿胸膛。二人刀剑合力,劈碎冰棱。
陈川抬头,看见了星空,立时凌空而上,走出神殿。至于巫燧,自是紧随其后。
神殿之外,司烜正立在风雪里,遥遥与他挥手。陈川走过去,渐路笑颜:“你找了多久?”
“两天两夜。”司烜见他除却手臂受伤,其余无碍,顿时心安,旋即施咒医治。
巫燧自他们身后走来,驻足在五步开外:“我想与你们再谈一回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