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说话没说完,我说晚上再说,现在说吧。”

“公爷。”柴伯把他让进屋里,没有劳动底下人,亲自给他煮茶,一面摆弄茶具,一面道,“公爷还在国公府的时候,爱喝阳羡茶,在宫中待了三年,也不知道公爷的口味变了没有。”

许观尘不答。

白气腾腾,将铜壶盖子都顶起来,垫着白巾,柴伯提起铜壶。

茶汤澄净,柴伯双手端起茶盏,奉到他面前。

过了一会儿,许观尘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

柴伯问道:“公爷的病,怎么样了?”

许观尘道:“没有什么大碍,师父从雁北带了药来,再过几个月,也就好了。”

“公爷病好之后,什么时候回国公府?老奴好早做准备。”

“……再说吧。”

“宫中与行宫,都不是公爷该长久待着的地方。”柴伯正色道,“于国公府颜面有损。”

许观尘低头,像个在长辈面前挨训的小孩儿:“我知道。”

柴伯语重心长道:“年节时候,金陵城中就在传风言风语,说除夕宫宴,公爷坐在皇后的位子上了。年节过后,陛下移驾行宫,公爷跟着来了,行宫来往人物渐多。公爷在行宫,不曾听闻城中传言,所以不晓得其中厉害。”

“公爷,我一直不愿意喊你‘小公爷’。在老奴眼里,公爷就是公爷,没有什么年岁辈分小不小的。”

柴伯饮了口热茶,长舒一口气,继续道:“只是,倘若都如公爷一般任性,老公爷留下的定国公府……恐怕老奴入土,也见不到公爷振兴定国公府了,说不准,还能眼见着定国公府许多年基业,就这么没了。”

“公爷是老公爷生前最喜欢的小孙儿,公爷的兄长,大公子还在的时候,老公爷心疼您,没叫您像兄长一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让公爷学的文。那时候就算是天塌了,也有大公子在公爷前边顶着。”

柴伯看着他,神色哀戚:“如今天塌了,大公子早也没了。”

“国公府以武起家,公爷现在习武,也来不及。公爷喜欢修道,念经打坐,是老公爷带着您做的事情,老奴不敢多嘴。公爷袭爵之后,不常在府里,老奴管家,自认不曾出过差错,也不敢有任何抱怨。”

“如今公爷喜欢……”柴伯喉头哽塞,情真意切,“那怎么能够?!”

默了半晌,许观尘道:“柴伯,定国公府的荣辱兴衰,我会扛在肩上。”

“公爷要怎么扛在肩上?”

“还是要劳柴伯去各家远房之中走一趟,寻一个聪慧伶俐的孩子,年岁小些没关系,我亲自教养。再过一阵子,等我的病好了,我同陛下商量商量,搬回府里去住。定国公府如今靠陛下宠信才能在朝里站稳,等到定国公府真的站稳了,那孩子也能独当一面了,我再把国公府交给他。”

柴伯道:“公爷分明知道,老奴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柴伯是什么意思?”

“当断则断。”柴伯定定道,“从前被病拖着,如今公爷也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许观尘再问了一遍:“方才我说的半点也不行?柴伯就、非要我娶妻?”

“是。”柴伯点点头,“开春之后,金陵城中各家贵夫人皆有开宴,公爷若是想,一定会有一份帖子是给公爷的。”

许观尘有点头疼:“我若娶妻,岂不是误了人家?”

“公爷既然知道,娶了之后,自然也就断了从前。陛下若是看重公爷,就不当再加折辱。”

许观尘起身,无奈到原地转圈:“没有折辱……也就只有方才我说的那一条路可选,这话到此为止……”

许观尘朝他做了个深揖:“观尘一直把柴伯当做长辈来看,柴伯若是还愿意帮我张罗府里事情,观尘感激不尽;若是不愿意,观尘也自当给您养老。”

“公爷……”

“还有,先前柴伯记错了。”许观尘身形不动,还是躬身作揖,“爷爷喜欢喝阳羡茶,兄长随爷爷,也喜欢。”

许观尘垂眸:“我不喜欢。”

正是春日里,天气暖和些。

许观尘一路去了摘星台,反手一撑,坐到了栏杆上,晃着脚吹风。

脚下就是悬崖,今晚月亮不好,他低头看了看,只看见黑黢黢的一片,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发着呆坐了一会儿,忽有人从身后给他披上衣裳,用兜帽兜住他的脑袋。

那人站在他身后,开口道:“柴伯又逮着你,要你振兴国公府了?”

却是钟遥的声音。

许观尘掀开兜帽,点了点头:“是啊。”

“那你预备怎么办?”

“找个孩子来教养,等国公府好了,就把爵位给他。”

钟遥直言道:“就你那个,府里上下,只有你一个主子的定国公府,怎么起来?”

“我也在想。”许观尘拢了拢衣裳,“国公府以武起家,现在我一个人,在朝里熬啊熬的,柴伯等不及。”

他有些赌气,道:“从前在雁北一年,也有些小军功,不如你什么时候回雁北,把我也一起带去吧,这样快些,我身先士卒。”

他说气话,钟遥也笑道:“柴伯又不是这个意思。”

“从前萧启……”许观尘沉沉地叹了口气,“朝里有的人说我又愚又迂,被萧启这伪君子骗了这么久,还是一脑袋扎进去,还险些送了命,哪里有点顾命大臣的气魄。”

他撑着头,指尖轻轻点了两下:“其实之前先皇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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