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他的,是从石壁那边、红墙那边传来的,很小声很小声的打更声音,还有宫外祈福用的九层宝塔点起灯火,燃放烟火的声音。

一个新年。

许观尘与萧贽,在寒潭底下守岁。

四目相对,许观尘起身,在他面前坐下,捧起萧贽的右手,解下他缠上去的香草枝子,换上他藏在怀里、还带有体温的念珠。

“大道赐福。”许观尘拿着念珠,在萧贽手上绕过两圈,“萧遇之……”

许观尘朝他笑笑,说了句再白不过的话:“新年好哇。”

萧贽一言不发,用念珠圈住两人的手,把他往前带了带,狼似的啃他的唇。

黑暗里,新年的打更声未停。

许观尘稍稍仰起头,迎合他。

第24章 如来本愿

寒潭下,萧贽给许观尘披上衣裳:“你若是好了,就回去罢。”

萧贽弯腰将他抱起,走出昏暗y-in冷的寒潭,穿过灯火幽微的长廊,最后回到明如白昼、暖似三春的福宁殿。

福宁殿静得很,伺候的小太监行走无声,连呼吸也放缓了,进进出出,端来汤药与热水。

许观尘的鼻尖还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忍着难受,勉强喝了药,又换了衣裳,擦过手脚,被萧贽抱到榻上睡觉。

小太监们都退出去,萧贽亲自放下榻前帷帐,吹灭蜡烛。

随他行走的动作,衣摆窸窸窣窣地响了一阵,萧贽出去了。

许观尘长长地舒了口气,翻身侧卧在榻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是衣摆簇簇地响。萧贽走至榻前,把被子掀开一角,放轻了动作靠过去。

许观尘蜷着身子,手里还紧紧地攥着锦被的一角。将睡未睡之间,有个人钻他被窝,他便往里边挪了挪。那人却不放他,手环在他的腰上,把他往自己这里扯了扯,贴得很近,许观尘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萧贽先试了试他的呼吸,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与脸颊,最后在他鬓角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

这一套动作,是萧贽常做的,认真到虔诚。

他抱得紧,一旦抱住了,就片刻不曾松手。

许观尘心想着,萧贽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是手劲儿还挺大的。

他拍拍萧贽的手,要他放松些:“萧遇之?”

萧贽不肯放手,许观尘等了一会儿,就往他那里再靠了靠。

“萧遇之……”许观尘顿了顿,很认真地问他,“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萧贽只是把脑袋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唇角,要他别说了,快睡觉。

可是许观尘还不想睡:“要换做三年前,我怎么会想到……”

他顿了顿,轻声道:“到末了,竟然是你陪着我。”

“如若我只记得三年前的事情,我怎么办啊?”

“三年后,老师不要我,朋友也不要我,我忘恩背主,竟与仇敌搅和在一块儿。”

“我把那三年里的事情大概弄明白,然后我就活不长了。”

许观尘歪了歪脑袋,缩在萧贽怀里,缩得像一只猫:“我修道,修的是自然之道,理当认命,我认命啦。”

“我与朋友、老师决裂,那就决裂罢。和仇敌变一对儿,就当一对儿吧,仇敌对我好,我也就对他好吧。”

“活不长了,我就先把身后事安排好。大到从定国公府远房里找个孩子来教养,好让他袭爵,小到我的棺材上要用金线描莲花纹样。”

“这样说起来,还真简单。”

“可是我真的忘记了。”许观尘似是话寻常一般同他提起,“三年。”

“过几日就想起来了。”萧贽像狼似的,舔舐撕咬他的唇角,要他住口,“从前也有过几回,过几日就好了。”

被蜜饯与白水化开,许观尘的口里,有极淡的药香。

许观尘一字一顿问道:“那我从前、也隔五日就犯一次病么?”

萧贽从来不会说话,不知该作何回答,看着他神色哀伤,只好把他再往怀里按了按。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发了会儿呆。

萧贽的呼吸打在他耳边,温温热热的。

许观尘费力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双手捧着萧贽的脸,凑上去嘬了一口。

萧贽连呼吸都滞了一瞬,略哑着嗓子问他:“怎么忽然这样?”

“我不知道,就是忽然想亲亲你。该做的事都做过了,尽管我不记得。亲你一口,那也不算什么。”

许观尘顺势攀住他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怀里,生怕他不信,还多添了一句:“我是出家人,不说谎的。”

他二人这一个晚上,亲来吻去,也数不清多少回,却不是**的味道,带了点相互舔舐伤口的意味。


状态提示:第4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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