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贽也想起,小成公公方才对他说,许观尘今晚找他求和,与他同时开了口:“成德说,你今晚要找我求和。”

许观尘一愣,随后点了点头:“……是。”

说是讲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求和。

许观尘想了很久,最后轻声问他:“那你今晚想听我念经吗?”

还真是别致的求和方式啊。

但是萧贽不想听他念经,萧贽只想亲亲他念经的嘴。

许观尘还病着,想想上回还把他给惹哭了,萧贽没敢动,偏过头,不自觉就要去拿他放在案上的念珠来拨弄拨弄。

但是那串念珠,早些时候就被许观尘扯坏了。

萧贽打开装着散落桐珠的木匣子,捻起一颗握在手心。

许观尘解释道:“还缺一颗,所以还没有串起来。”

而萧贽也没有把手心里那一颗放回去的意思,只是拿着玩儿。

这下就缺两颗了。

萧贽还缠着细布的右手,扣住他的左手,把他拉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惊动小成公公,萧贽抖落开自己的披风,给许观尘披上,帮他戴好兜帽,牵着他从后边的小门出去。

萧贽带他去了珍和宫,宫中的珍宝库房。

宫中没有点灯,只是外边有禁军巡防。

仍旧没有让人跟着,许观尘端着烛台,萧贽拿着手里的桐珠,与满殿的珍宝比对。

萧贽把桐珠和一颗相同大小的珍珠放在手心,递到他面前:“这个好不好?”

烛焰跳动,许观尘披着长长的披风,带着兜帽,脸被包在镶边的黑狐毛里。光影游走,许观尘点了点头:“这个很好。”

萧贽见他不怎么喜欢的模样,便随手找了个空匣子,把珍珠丢在里边,作为备选。

可许观尘是真心觉得很好。

出家人不打诳语。

都是出家人,他借用一下和尚们的说法,应该也没什么。不是风动,也不是风吹烛焰动,确实是他心有所动。

萧贽又找了一串檀木珠子,拿给他看:“这个呢?”

许观尘点头:“这个也很好。”

萧贽拆开珠串,把檀木珠子放到匣子里。

因为不想惊动旁人,许观尘并没有点起殿中宫灯,只是举着烛台,随着萧贽往前走。

珍珠白玉,翡翠宝石,玳瑁紫檀,犀角象牙。

萧贽把珠子从衣裳上绞下来给他,从冠子上撬下来给他,从珠串上拆下来给他。把木匣子放得满满的,堆在他面前。

每个都拿到许观尘面前,问他好不好。

可是许观尘越说好,他就越觉得不好。恨只恨自己平素不爱这些东西,到了哄人的紧要关头,却连一颗合人心意的珠子都找不出来。

许观尘陪在萧贽身边,再陪他找了一会儿珠子,悄悄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了勾他的衣袖。

萧贽转头看他。

此时烛光昏暗,照在一匣子珠子上,也照在许观尘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许观尘用衣袖掩着嘴,咳了两声,说了生平第一个谎话:“我有点累了。”

他要是不这么说,萧贽能把一个晚上都花在找珠子上。

面前是将要燃尽的蜡烛,他二人并肩坐在堆放珠宝的大红木箱子上休息。

这一屋子都是萧贽的,身边这个人也是他的,萧贽像极了守着小小的光亮,守在洞x,ue里的恶龙。

许观尘捧着小木匣子,一匣子圆滚滚的珠子,各种模样都有,迷乱人眼。

萧贽转头看他:“小道士。”

小道士将木匣子还给萧贽,似乎也想说些什么。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蜡烛燃尽,烛光闪了一闪,很快就熄灭了。

他顿了顿,在黑暗中说:“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萧贽摸摸他颈边围着的狐狸毛:“去宫墙城楼走一趟。”

许观尘原本不是想说这个的,他原本想说:“今晚小成公公问我,问我与你到底是怎么成的,那时候我还记不清从前的事情,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就好像萧贽,他原本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宫墙城楼”。

城楼上风大雪大,又是深夜,金陵城中各处宵禁,只有为了年节祈福,前几日落成的九层宝塔的檐角挂着灯笼,在风雪之中明明灭灭。

将金陵各处都收归眼底,他二人并肩站在城楼之上。许观尘披着萧贽的衣裳,原比他矮些,镶边儿的狐狸毛都拖了地。

许观尘问他:“萧遇之,你冷不冷?”

萧贽握住他拢在衣袖里的手,萧贽的手热得很,牵着他下了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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