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递信儿的小成公公便笑问道:“那七殿下便是不愿意去封地了?”
萧启一噎,回过神来,仍厉声道:“我不会用观尘与他换一条生路,观尘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与他好得很,我不会拿他去换。你回去叫萧贽死了这龌龊心思,我早知道,我早知道他觊觎……”
“七殿下再想想。”小成公公仍是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殿下喜欢小公爷,喜欢得紧。偏生小公爷对七殿下忠心,我们殿下也不愿意在小公爷眼里落个嗜血残暴的形容,所以预备放七殿下一条生路。七殿下只消把小公爷好好儿的送去,换一条去封地的路,好还是不好?”
萧启想了想,拂袖转身便走,声音却弱了许多:“……我不换。”
可是将要进门前,他却转身,向一个亲卫要了一柄长刀,别在腰间。
再回去时,许观尘与何镇都站起来,问道:“怎么了?”
萧启摇头,怅然若失地在位置上坐下:“没什么。”
看他这模样,没什么才怪了。
许观尘再问了一遍:“殿下,到底怎么了?”
“阿尘。”萧启的目光在他周身绕过两圈,低下头轻声道,“萧贽要你。”
许观尘愣愣的:“什么?”
萧启深吸一口气,把话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他要你,他不愿意叫你觉得他不好,所以要我直接把你送给他,换一条去封地的路。他说他……喜欢你。”
“简直是……”许观尘苦恼地捋了把头发,起身就要出去,“我去找他说说。”
“你别去。”萧启忙道,“他不怀好意,你别去。”
“可是……”
萧启问道:“你喜不喜欢他?你在他府上住了这许久,从前只有你哄得住他,他只听你的话,你喜不喜欢他?”
许观尘气极反笑:“殿下这是疑我了?”
“不是不是。”萧启忙捞住他的衣袖,“你别生气,你别生气。”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何镇就在两人中间劝和。
萧启站在原地,双手搭在刀柄上,思忖许久,喃喃道:“他不会放我去封地的。”
许观尘要劝他,他却道:“阿尘,你去看看杨寻回来了没有。”
许观尘自是应了,起身便要出去,背对着他。
便是趁着许观尘背对着他的时候,萧启迅速抽刀出鞘,寒光闪过,颤抖的双手握着刀,照着他的背上劈砍下去。
从右边肩上到左边腰上,因为双手还发抖,砍得并不十分利落。
背上伤口鲜血淋漓,许观尘口吐鲜血,扶着门扇,慢慢地跪倒在地上,疼得长舒了一口气。
何镇惊道:“殿下!”
萧启下意识想上前看看他的伤势,却丢开长刀,往后退了半步,对何镇道:“他与萧贽那反贼勾结,方才他二人在宫道上搂搂抱抱,我就知道是他。”
一时之间,何镇也手足无措:“殿下……”
萧启又道:“方才萧贽派人来说,要许观尘。只要他得了许观尘,他就会放我去封地。”
“可是许观尘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日后起事,不能留这一个人在萧贽身边。不能留在他身边,我没有的,也不能留在他身边。”
萧启怔怔道:“我、我只砍了他一下,我没想砍得这么厉害,是死是活,听天由命,我也算是给他留了一条生路,不能怨我,不能怨我。”
“可是殿下……”
“好了,去找轿子!”萧启忽然发怒,指着许观尘道,“把他送去给萧贽,给他送去!”
许观尘强忍着背上剧痛,喘着粗气,额头抵在门上,苦笑了两声。还真让萧贽给说中了——“你看他日后,会不会把你推出去挡刀。”
是他自作自受。
萧启只随手拿了点金疮药,给许观尘撒上,又扯了点细布,粗粗地包住他的伤口。血渐渐止住了,就给他套上衣裳,披上银白狐裘,好掩住血淋淋的伤口。
何镇出去找了顶不怎么起眼的蓝轿子,就停在房门前。
萧启把他抱出去,送上轿子,再不看他一眼。整顿人马,收拾东西,趁着还没关城门,马上就要出城,怕萧贽因为许观尘的伤要找他算账。
许观尘缩在轿子里,额上直冒冷汗,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飞扬原本守在外边,见许观尘出来,便连忙跟上去。他小孩子心性,看不出什么异常,只是一心跟着许观尘,跟在轿子后边。
轿子颠簸,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裂开了。
而轿子也到了宫城前,城门大开,四个轿夫却不敢把轿子抬进去,把轿子往雪地上一丢,便散了。
萧贽就站在城楼上,也知道那里边是许观尘,却不知道许观尘是被砍了一刀才送来的。见那轿子没有动静,只以为是许观尘不愿意见他,因为许观尘那一句“我不后悔”,心下也正生气,因此只是站在城楼上。
许观尘坐在轿子里,伤口感染,发起热来,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颠簸之中,伤口裂开,血腥味渐浓,身边只有一个飞扬陪着。飞扬闻见气味,觉得不对,可是掀开帘子,轿中昏暗,也看不清楚。
飞扬唤了一声:“哥哥。”
许观尘已然没什么反应,没听见他说话。
飞扬有些急了,环顾四周,周围没有别人,只有萧贽站在城楼上。
许观尘回金陵之后,就一直住在萧贽府上,飞扬跟着他,也认得萧贽。
于是他跑进宫门,脚尖点着,径直飞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