晅衡话中从悲愤到嘲讽,一句又一句,勾着夙和听下去,夙和不得不承认,自己说得好像是有那么点无聊。
他不自觉又抿了一口酒,听着晅衡讲下去,“当时一人家生了个死婴,怕远行的家主回来责怪,就去找活婴替代,而这两姐妹逃难至此,没有背景,又生了两个健康的男孩,岂不是最好的人选,于是产婆趁着两姐妹虚弱,强硬地带走了姐姐的那个,而后两姐妹找遍了城镇,也没找到那个产婆,更不知道那个孩子去了哪。
姐姐的孩子丢了,妹妹也替姐姐难过,可两人实在是找不到了,这一对姐妹则留在这个那个地方,各自嫁了人,之后妹妹一狠心,将自己的孩子送去了武林名门,让他学成武艺,不受人欺负或许是天道好轮回,十六年后,妹妹竟看到了产婆,她让学成武艺归来的儿子抓住她,逼问她姐姐的儿子在哪。产婆怕死,直接说了出来,竟然是她姐姐改嫁后那户人家的家主之子。”
夙和完全沉浸在晅衡的故事里,他在想,晅衡怕就是那个被换的人吧,接着晅衡讲:“妹妹告诉了姐姐,原本姐姐该是认回来自己的儿子的,可或许是起了贪念,她竟想瞒下来,等家族死后,她儿子继承家业后再私下说出真相。”晅衡挑起了眼,他眼里有些朦胧,恰似烟雨蒙蒙,遮住了窗外的美景:“你觉得这种想法可笑么?”
夙和已经完全将家主的儿子带入了晅衡,他纵然只认识晅衡一天,也不好戳他心窝子,只能委婉安慰道:“身处其中,可能暂时遮了双眼。”
晅衡瞟了夙和一眼,他目光有点深沉,但却继续道:“他母亲的想法是好的,可毕竟知道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对他同以前一样呢,一来二去,反而露了马脚,姐姐嫁给的是这家的庶子,同这个庶子他们也有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见他母亲突然对别人好了起来,自然是奇怪,可他也没有在意,谁会想的那么远呢,只是错就错在一次诗会上,姐姐的两个儿子对上了,他们两人都是作诗高手,两人交锋,你来我往,却能没分个输赢,弟弟一怒之下说了自己母亲,质问她对哥哥那么好有什么用,一点也不让着自己,原本只是孩子的一句气话,家主却不知想到哪去了,竟找人悄悄查探,反而将当年的事全都挖了出来。”
晅衡盯着夙和:“你猜家主会怎么处置所有人?”
夙和斟酌了一番,这个家主给别人养了数十年儿子肯定气死了,怕是这家主的妻子要受罚一番,而孩子却是无辜的,但若是气急了,未尝不会伤害他,他小心翼翼地猜测:“家主夫人怕是受罚了,他的儿子恐怕会被赶出家门。”
晅衡低声笑了笑:“错了,家主夫人既没有受罚,儿子也没有赶出家门,赶出家门的是那个多嘴的小男孩,之后他母亲就得病死了。”
夙和止住了喝酒的手,他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气,他想错了,他曾经断过很多案子,明明是相同的事,可因不同人去接受,就有了不同的结果,那个孩子养了多年,恐怕有了所谓的感情,而夫人只当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有的人闯祸了,就没必要在家呆着了,他注视着晅衡,他喝了很多杯酒,可目光却很清明:“已经过去了,你活得很好。”晅衡是那个离家的孩子。
晅衡眨眼,缓缓道:“你想知道结局么?”
夙和凝望晅衡,晅衡道:“他脱离了家庭,自己行商,如今遇到了一人,那人答应他要帮助他朋友。”这回答瞬间寡淡了,夙和差点呛到,他瞪着晅衡,晅衡撇嘴:“那还能怎么办,他母亲又不是别人害死的,是自己身体不好病死的,他也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想报仇都没有人。”
夙和倒了一杯酒,递给了晅衡,晅衡一饮而尽,递过杯子,等着夙和倒进去,夙和想想,这是他的马车,他的酒,给他倒了进去,两人继续讲下去,只是他们戳破了那种陌生的隔阂,夙和讲了很多探案时的所见所闻,他更多的也是在安抚晅衡,而晅衡也讲了许多做行商遇到的趣事,逗着夙和。
喝到最后,夙和终于讲出了他在嵇府的故事,只是这段故事里,他藏去了对嵇洐的感情,更多的是对那段死亡的痛苦。
晅衡却没有回答,夙和还诧异呢,仔细一看原来是晅衡醉了过去,沉沉睡去,他睡着的模样不似醒着的时候有那般侵略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长久的安静,仿佛和一个人重合了起来。
当有了这个想法后,夙和后背冒出一层细密的汗,骤然清醒。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