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榭上放着一张紫檀木几案,江暮雨正趴伏在案上,呼吸清润绵长,好像睡着了。他身边放着一盏快要燃烧殆尽的烛台,烛台下放着一本《符篆集》。

白珒想叫醒他进屋里睡,可又不忍扰他清梦,只好自己回屋取了件水红薄锦披风给他盖上。然后,白珒就像一个观察小猫咪睡觉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充满了怜爱。蹲守在一旁,目不转睛的注视着。

夜深人静之时,人们果然最爱胡思乱想。

白珒自嘲的笑了下,尽管他不愿回忆,可前尘往事就好像是对他的惩罚一样,控制不住的往脑子里钻。他不禁想起,自己是如何与江暮雨走向形同陌路,水火不容,刀兵相见,不死不休的地步的?

一开始,他无疑是很喜欢江暮雨的,并非是情爱的喜欢,只是单纯的看他顺眼,尽管江暮雨从始至终都对他冷冷淡淡。但他好像着了魔一样,像只小狗费尽心思的想讨好主人,毫不犹豫的将血蚕丝带拱手相赠。江暮雨回他句话,他能高兴老半天,江暮雨清淡浅薄的笑,他觉得世界都亮了起来。

后来,他心变了。

江暮雨的置之不理,凤言的拼死相救。

一旦讨厌一个人,他的缺点就会无限放大。一旦喜欢一个人,他的优点会占据全部缺点。凤言总是很亲近江暮雨,白珒特别嫉妒。

黄芩打抱不平的所作所为,白珒毫无理智的迁怒。

南华的陨落,江暮雨的无动于衷,白珒的心灰意冷。

南过的死,江暮雨的亲手弑杀,白珒的悲痛欲绝。

凤言的伤,江暮雨的无情冷血,白珒的恨之入骨。

从喜欢到陌生,从陌生到不满,从不满到怒怨,从怒怨到仇恨。

仇恨并非一日促成,而是一点一滴的累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面目全非了。

突然有一天,真相带着屠刀,要将他从里到外重新雕琢,先刨心挖肺,再万剐千刀,一层一层削皮割筋,迫使他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蚀骨灼魂之痛告诉他,他恨错了人。

白珒想伸手摸一下江暮雨霜白的脸,指尖在距离雪色肌肤不到半寸的时候生生停住。险些忘了,如果不想被分筋错骨的话,还是别碰他了。

白珒意识到这点,竟莫名其妙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江暮雨醒了。

他刚刚苏醒,意识还有些混沌,再看向身旁白珒的一瞬,原本迷离的眸光登时清明起来:“你何时来的?”

白珒忙说:“就刚才。”

江暮雨合上那翻了一半的书:“你走吧。”

“别啊,我刚来你就撵我?”两世纠缠,白珒对付江暮雨有自己那套,那就是要死皮赖脸的死缠烂打。他当即往地下一坐,一副良宵美景神清气爽的模样道,“还是师兄这里舒坦,青山绿水,风景宜人啊。”

像江暮雨这种性格的人最架不住对方臭不要脸的死追猛打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是无视,还是继续撵人?

江暮雨为保自己待着自在,果断选择了后者。他正要下逐客令,忽然背上一滑,一件披风掉了下来。

江暮雨几乎脱口而出的话险险顿住,顺着他那颗柔软的心被咽了回去。

白珒突然问:“师兄,你进食过吗?”

江暮雨神情还有些僵硬,便自然而然的说道:“我不饿。”

“不饿也得进食啊。”白珒说着,取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十分严肃的说:“师父说了,咱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的不用管,敞开肚皮就是吃。师父还说了,辟谷是以后的事,现在甭管修为,只管身体。”

白珒拿起一块绿豆糕:“你要是不接着,我就一直这么举着。”

江暮雨:“……”

江暮雨丝毫不怀疑白珒脑子一根筋的毛病,他真能做出举着绿豆糕一整夜的缺心眼行为。

他的双腿要是坐烂了,明天谁去搬书?为了减轻同门弟子的负担,江暮雨勉为其难接了绿豆糕。咬上一口,强咽下去。

“很难吃吗?”白珒看江暮雨的模样,又有点不忍强迫了。

江暮雨:“还好。”

绿豆糕不难吃,入口松软,细腻香甜,只是江暮雨没有胃口而已。

“我给你倒杯水吧。”白珒跑回厅室端了杯温水回来。江暮雨只抿了一小口,握着玉杯,浅望杯中清水倒映的空中圆月,他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怎么看凤言?”

这个问题从江暮雨的口中问出,白珒实打实的楞了一下。

片刻的沉寂,白珒缓过神来。

怎么看凤言?

还能怎么看!口蜜腹剑绵里藏针自私自利贪慕虚荣蛇蝎心肠比狐狸j-i,ng还狐狸j-i,ng的千年老狐狸j-i,ng!

白珒在心里腹诽了个痛快,嘴上却说道:“没怎么看,我跟他接触的不多。”

江暮雨哪里信他的鬼话:“你以前不是经常赖着他么?”

“我那是……”白珒想解释,但为了避免画蛇添足,还是将“中邪了”“魔障了”等等说辞憋了回去,“他曾经救过我,我感念救命之恩,知恩图报,仅此而已。”

江暮雨淡淡道:“所以你认为,他是一个怀瑾握瑜的正人君子?”

你想多了。

白珒都做不到点头敷衍了。

“师兄怎么问起他了?”白珒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谁的根底啊,你别看我相貌堂堂气宇轩昂,没准我就是个恶贯满盈的衣冠qín_shòu。”

白珒口无遮拦起来连自己都黑,还毫不在意形象的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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