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着的人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眼睛张开一条不宽的缝,映着两个小小的解春潮。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怎么……回来了?”

“你怎么了?”解春潮颤巍巍地扶他,心里头不知道哪个支撑点突然破裂了,什么东西正一寸一寸地崩塌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方明执挺配合地稍微用了些力,半躺着倚在他怀里,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春潮,我盼着你别知道,但是你回来了……我又,很高兴。”

解春潮搂着他,在他的后背上摸了一手温热的濡s-hi。

解春潮不敢看,手攥成了拳,避开那黏腻,另一只手几乎拿不稳手机,三个数字哆哆嗦嗦的怎么也按不对。

方明执的眼睛又合上了,很依恋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急救……我叫过了。”

解春潮咬着牙,他希望自己能说一句话,但是一张嘴,好像就触动了眼睛的什么地方,眼泪像是落雨似的扑下来,滴滴答答的,把他想说的话全淹没了。

方明执又张开眼睛,看见他在哭,攒力气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只是短短地叫了他的名字:“春潮。”

解春潮“嗯”了一声,泪落得更急了。他怕极了,重生以来他从未这样怕过。

方明执努力张大了眼睛,焦距却没能聚在解春潮身上,他有些胆怯,却又很郑重:“有一句话,大约是我早就想跟你说,但是我一直……想不起来。现在我想问问你,”他似乎是用尽了全力,手撑在地上颤抖着抬起一点身子:“换我做飞蛾,好不好?”——

“手术中”的红灯亮着,发出的光说不上有多亮,却让人感到刺眼。救护车的轮子滚得骨碌碌的,打雷一样在解春潮耳朵里回荡着。

上一世他和家人都很幸运地没生过什么大病,他也不曾见识过抢救室门口的光景。

解春潮一个人坐在抢救室门口,看着医护人员匆匆地来了又走,心里很茫然。

方明执说的换他做飞蛾是什么意思?

解春潮曾经有三次和这个词有关。

第一次是解云涛说他爱上什么人,哪怕那人不爱他,他也会像是飞蛾扑火,至死方休。

第二次是媒体人说他入方家就是飞蛾扑火,难以长久。

这两次都在前一世应验了。

第三次就是这一次,方明执的一个“换”字让解春潮难以释怀。

解春潮想问问明白,方明执凭什么觉得他解春潮是飞蛾?又凭什么觉得自己愿意让他做飞蛾?

解春潮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压着一座海洋,思绪是杂乱无章的游鱼,在漆黑的深海里横冲直撞。

方明执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么晚了,他又在跟着他吗?

解春潮想给自己的答案是一切不过巧合而已,但是他又想不通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方明执是想起了前一世的事情吗?解春潮捞起一缕猜测。

不像。前一世的方明执从来没爱过他,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舍身救他?

方明执提过他的梦,梦到解春潮死了。解春潮曾经以为那不过是一种执拗,是一种快要失去时的危机意识,是商人对自己财物的占有欲,和情感无关。

解春潮想要的是自由,但是他从没想过方明执要为他而死。

他脑海里亮起救护车飞速闪烁的顶灯,交错着方明执紧闭的双眼。

解春潮突然想到,他还没回答方明执,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解春潮把脸埋进了掌心里,干涸的血液已经结了痂又碎成了细屑,血腥味淡了许多,却把脸上的皮肤磨得生疼。

解云涛赶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正见到解春潮浑身是血地坐在抢救室门口。他大步跑过去,躬着身,

气喘吁吁地问解春潮:“怎么回事儿啊?伤着哪儿了?”

解春潮抬着脸看解云涛,眼泪从眼角滑下来,把脸上沾着的血迹一道一道地冲开,留下淡淡的粉色。他轻声问:“他问我,换他做飞蛾,是什么意思?”

解云涛听得云里雾里,更急了,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攥着解春潮的手搓了搓:“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哥哥说。”

解春潮的眼泪收不住,他咬着下嘴唇,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解云涛不问了,站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他的背。

解春潮脸埋在解云涛腰上,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解云涛看着解春潮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只是情绪波动得太厉害,反倒稍稍放下一点心来,一边安抚着他,一边抬眼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身边还站着一个矮胖的中年人。

那人见解云涛看他,主动打了招呼:“我是徐成,方先生的秘书。”

解云涛接到解春潮电话的时候,解春潮语无伦次的也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在医院里。解云涛一路赶过来,还是一头雾水:“方先生?方明执。”

徐成点点头:“您是解云涛先生吗?”

解云涛眉头皱起来,下意识地把解春潮往怀里护了护:“解春潮不是跟那个向成斌一块儿出的门吗?怎么他现在跟你在一块儿?”

徐成保持着稳定的语速,跟他解释道:“解小先生的确是跟向成斌一起的。方先生今天晚上工作到十点多,结束后告诉我他要去买一杯冰糖烤梨。大约十一点半,他发了一个定位给我,让我尽快赶到医院的同时报警并呼叫救护车。根据解小先生提供的信息,应该是向成斌持械伤害了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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