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乔的心情正飘着,也不计较“目无尊长”的问题了,答得很是欢快:“对呀!”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两个大男人才会一起来跨年看烟花?”
葛乔没说话,但他的直觉比他的大脑更为敏锐,他感觉周遭的杂音渐渐小了下来,钟名粲的声音就在耳边,字字真切。
“不是我说,你可真是太迟钝了。估计就算我还有耐心继续等,等上十年你也还是发现不了。”钟名粲的手从他的头顶划下,慢慢向后落过去,忽然又停在了他的后脖颈处,附了上去,微微用力不让他的脑袋左右动弹。他手里这个人是个小怂货,喜欢白嫖犯花痴,擅长撩完就跑,又特别不解风情、不看红尘,没办法,他只能这样箍着他,让他好好呆在原地,不准乱看不准乱跑,一字一句的,都听清楚了才行。
“现在咱们俩是平起平坐,我不是你的艺人,你也不是我的领导,你不用对我负责,也不用担心我的前途,这些我都不需要。”
“我喜欢你,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在逗你,也不是瞎撩你玩。你可以不用现在回答我,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只希望你不被吓跑,让我再努把力……”
钟名粲说得认真,葛乔听得也很认真,但他突然间脱口而出:“有多喜欢?”
其实葛乔也想给他作出一点有用的回应,明明心脏跳得邦邦响,震得他都有些晕眩了,这肯定是因为喜悦了,他也知道自己对钟名粲的心思一点也不纯洁。至少应该笑一笑吧,娇羞的笑或者感动的笑?可是他动弹不得,任凭心脏继续邦邦响,任凭大脑继续晕眩。他都已经二十九岁了,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再怎么拼了命地融入人群之中,甚至努力变得比其他人更优秀,却也还是被这个社会无情而又随意地归为“边缘人群”。
感情对于他这种人而言大概只是个见不得光的东西,创造不出什么有用的价值,他从有了性向认知之后就这么觉得了。
这样的“消极应世”是他活该有的吗?
青春期的时候倒也想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他学疏才浅,在寻找答案的过程里,他也只学会了屈服于现实:没有关系,我还是我,只要不动感情就好。
除了大学那场龌龊且惨烈的暧昧之外,他从没有正儿八经谈过恋爱,对两情相悦的爱情只留有胆怯与敬畏,而面前这个人深谙说话的艺术,给自己、给葛乔留足了退路,他甚至都拿不准钟名粲这句直白又朴素的“我喜欢你”到底带着多少冲动,又带着多少决意。他知道自己有副好皮囊,人们常说他长得比女人还美,这大概是他天生的武器,可也是他割也割不掉的软肋。再漂亮,他也是个男人。而那些如同飞蛾扑火般追求美的事物的人之中,又有多少是沦陷于他的长相,却最终败给了他的性别。
钟名粲说的“喜欢”,究竟是什么样的?
喜欢到足够说服他承认自己的表白对象是个男人吗?
喜欢到有勇气面对未来无数陌生人的异样眼光吗?
喜欢到可以一起过一辈子吗?
他急于求成,以己度人,想要相信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有遇见心爱之人的那一天。
钟名粲突然被葛乔打断了表白的节奏,加上揪着心的紧张感作祟,一下子忘了词,大脑一片空白,他表情呆滞地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最后,他叹了口气。
这时远处突然“砰”地一巨响,天空炸开了两朵金色烟花,瞬间喷洒出来的火光照亮了广场上每个人的面庞。
人群涌动,有人带头喊了起来。
“十、九、八……”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广场上弥漫着极致的兴奋,他们渐渐变得情难自禁,有好几处的男声因为过于激动直接扯着嗓子吼破了音。
“七、六……”
人们在绚烂的烟花下呐喊欢呼,所有人的视线都被那些稍纵即逝、如虚如幻的彩色亮光夺走了,不断有人往前拥着挤着,推出一层又一层的人体波浪。没有人关心在人群的外围,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一场美好的表白被活生生搞进了胶着阶段,表白的人和被表白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五、四、三……”
钟名粲在第三声烟花炸开的时候终于有了动作,他拉着葛乔绕到了树干的另一侧,抬手给他戴上了外套的帽子,动作慢吞吞的,像是怕吓到怀里的小动物,格外温柔。
葛乔的目光一下不落地跟着钟名粲,乖乖地被他牵着走,后背贴着树干站好了。那个该死的大黑帽子再一次限制住了他的视野,满心期待了好几天的新年烟花就在身后炸开一朵又一朵,可他却一眼都没有看上。也不知道这该算作是2018年的最后一个遗憾,还是应该算作是2019年的第一个遗憾。
“二、一!”
“新年快乐!”
葛乔忽然感觉自己的刘海被拨到了一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凉凉的,特别舒服。
接着是眉骨,他干脆闭上了眼。
然后是左边的眼皮,温热的鼻息喷在了他的额头上,额前的碎发微微颤抖。
这个吻忽然变得有些热了,又软又s-hi,暖活活地裹住了他的鼻尖,多停留了两三秒。
最后该是唇了吧。他有点紧张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憋住一口气,指尖和膝盖骨也跟着抖了一下。
可是那个预料之中的吻迟迟没有落下。
又干等了好一会儿,他就快要憋不住气了,眼睛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