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请你努力不要让我的钱打水漂,”黄向炎微微颔首,眼底带着几分戏谑,语气懒散,他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冲朱赞扬了扬空杯子,“搞投资这方面,我也算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可就算我再怎么不懂规矩,也知道钱不能花在一个只会赔的水货导演身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朱赞了然,他跟着喝光自己杯中的酒,“是。”
“所以你就当这是一次试水,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那黄总您对我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我对你没什么期待,不过对你这档节目,倒是有点想法。”
“什么想法?”
“你看,你是导演,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参与这个比赛?”
朱赞答:“是。”
“那是不是也是最早一个知道比赛结果的人?”
朱赞又答:“是。”
“除了你之外,谁也无权改变比赛结果?”
朱赞再次回答:“是。”
“那也就是说,其实最后是由你这个导演来确认最终的比赛结果?”
朱赞顿了一下,答:“是。”
“而我现在是你的投资方……”黄向炎忽然坐正了姿态,他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直勾勾地盯着朱赞的眼睛,笑得愈发张扬:“是不是从现在起,我可以替你做主了?”
朱赞冷静应对:“你想如何做主?”
“你看,咱们是做节目,是做生意,需要一双发现美、发现商机的眼睛。你的出山之作,也是我作为投资人的出道作品,咱们这第一仗肯定要打得漂漂亮亮!也就是说呢,比赛不是关键,我们最后能获得什么才是关键。谁人气高,谁流量大,谁挣的钱多,谁肯听话,谁就应该是冠军,我说的对不对?”
朱赞缄声不语。
黄向炎毫不介意,他摇头晃脑,继续说着:“虽然董林知那个女人已经过气了,但她运气好啊,找了个好搭档。原本我刚刚问你,钟名粲那个人是否跟你很熟,就是觉得这个人还不错,人气高流量大,是块当冠军的料。”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但既然你说跟他不熟,想必他以后也不会乖乖听你我的话,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既然如此,这个总冠军,就给……”他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终于下定决心,“就给冯蓝那一组吧。”
他说得漫不经心,好似只是随手施舍给了乞丐一块吃剩下的馒头。
像是日行一善,却只叫人觉得恶心。
朱赞气得胸口直疼,心里压着一团无名火,却找不到出口,不知道该往何处发。
黄向炎这个人锱铢必较,上回被朱赞利用薛涛将了一军,显然是伤到了他的自尊,所以这回无论如何也要亲手搅混了朱赞的局。
他非要让朱赞知道,在这个世道上,哪怕已经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也照样能分出个高低贵贱。
*
算起来,当时朱赞也只沉默了几秒,而这几秒对于坐在他两侧的肖衡与雷子而言都是极难熬的。
肖衡怕场子冷下来,故意找点动作,为朱赞满上了一杯酒,酒滴敲打在杯壁上的“哗啦”声响可以给他带来稍许安定。但酒满了,这种方法便没了效果。
雷子平时再怎么白痴犯二,此刻也能看明白自家导演全程吃瘪,可他无能为力,只好在餐桌上寻救兵。然而,他的目光所及之处,要么迅速避闪视线,要么假装醉意上脑,再不然就是装傻充愣不明所以。
除了一个人。
那个人安静的如同空气,从刚才进门之后就毫无存在感,明明看起来最应该在状况之外,此刻却正紧盯着朱赞的方向,蹙眉凝视,眼神里说不上带着什么内容,反正绝非恶意。
在雷子简单的人生观里,只要从目光里看不出恶意来,那就都是好人。
他对着那个男人挤眉弄眼,发s,he着只有他自己才能解读出来的求救信号。
那个男人看到了,也只轻扫一眼,便不露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雷子心里一阵咆哮,别这样啊这位大哥,你可是最后的希望啊!
还没等他从绝望之中走出来,那个男人竟然真的开口说话了,他的嗓音好听极了,清淡平稳,却又透着一点点称得上磁性的沙哑,就是这份似突兀似和谐的沙哑,让他那好听的音色显得更加特别。
朱赞不由一抖,就是这个声音,太好认了,根本错不了。
“黄总,看你们聊得这么高兴,我们也不好打扰,倒是显得多余,要么你们继续聊,我们就先走了。”
黄向炎像是这才注意到酒桌另一侧还有他们两个人,他讶然一惊,赶紧招手拦下:“别别别,哎呀你看,我这与朱导好久没见,一聊起来就忘了正事了!来坐来坐,倒酒倒酒!”
他的目光从aroma身上溜到了邓维一身上,停了几秒,又重新迎上了aroma的视线,“我早就听闻‘白鲸’这两年被一位女老板接手了,还被人捧成了平京市最好的演出公司。前几日,我碰巧知道你们这回跟平京电视台有合作,这不,就擅自做主请你们前来一同做客了。百闻不如一见呐,原来贵公司不仅仅业务能力出色,连员工也是个个样貌出众啊!”
aroma抿着酒杯,笑容挂在脸上分毫不动,她不多话,只说一句:“黄总客气。”接着,一口饮光杯内的酒。
身旁的邓维一比她的话更少,也更吝啬自己的表情,他只是垂着眼,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跟着喝干净了自己的那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