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乔左右看看,心下一动,把自己的手贴到了钟名粲的手掌心上。
钟名粲立即会意,牵住了他。
葛乔心情忽转轻快,他拉着钟名粲往楼外走,回忆似乎也跟着变得雀跃起来,此时的他为它们镀上了一层山茶花色,说着:“这里是中庭,别看不大,每年新闻学院的毕业红毯就在这里走,那算是大学生们最后的狂欢夜吧。如果我毕业那年就认识你,说不定还会邀请你来……”
他突然噤了声。
钟名粲感觉葛乔故意往他身后缩了缩,像是在躲着谁。
然而和无数戏剧里才会出现的巧合一样,他并没有躲得开。
这是他在两个月前就答应下来的差事,从千里之外的平京来到沪海开会。然后,因为一句无心的话,又在这里与钟名粲相遇。沪海市那么大,有千百个可以去的地方,他拒绝了朱赞的南京东路与外滩,却最终踩上新院小红楼前那几级劈了叉的木质台阶,它们是被雨水腐蚀成这样的,不知道可曾修整过,反正看起来和六七年前没什么区别。
时间正好,天气正好,杨古海被博导叫来送一份资料到新闻学院院长室,这还是他第一次踏足此院,本科、硕士乃至博士读的都是经管,平时也只会待在南区附近而已。
此时此刻,与钟名粲手牵手的葛乔碰上了从侧楼里走出来的杨古海。
这样的荣幸,得是几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得来?
葛乔觉得没有必要打招呼寒暄,但既然杨古海看到了他,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俩牵在一起的手。
杨古海皱了皱眉,事发突然,先是疑惑,再是惊讶,而后竟然有些恼火。他说不好眼前这种重逢的场面带给他什么感觉,可能就像是遇见当兵归来却依旧吊儿郎当不成器的叔舅家的儿子,庆幸之余又觉得羞耻。
庆幸于旧人还是那副老样子,毫无长进,死不悔改,一看便知是他将其远远甩在了身后。
羞耻于旧人还是那个旧人,他们彼此间存在着洗不脱的交集。
他的语气甚是惋惜:“学长,你怎么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长得很漂亮,尤其是眼睛?还是个喜欢男人的同性恋?
未完之言有很多种可能性,但也因为那句“学长”一下子勾出了许多暧昧之意。
葛乔无动于衷,这声“学长”他听过千百回,最初是学弟下属对高高在上的学生会会长的尊重,后来化为足以令这位会长智昏心迷的软肋,最后又象征着会长桂冠从此易了姓名。它承载着它的主人不变的信念,辗转百回,忍辱负重,终于还是完成了使命。
故事却并没有到此为止。再之后,这个词被赋予了更加广泛的意义,有了更多的追随者,变成一句口号,抒发着他们对曾经的“男神”沦为“校园名gay”的同情或猎奇之心。
也不知道现在这句“学长”里包含了怎样的感情。
无论哪一种,葛乔都不感兴趣。
杨古海为人处事向来滴水不漏,而那遍体都是窟窿的人也早就把自己填严实了。
显然,最介意的人是钟名粲,他警惕着,生怕葛乔会突然松开手。
“学长,你是来看望教授的吗?我记得你是新院毕业,”杨古海对于这个陌生人的警惕毫不在乎,他望着葛乔,说,“好巧,我来帮我博导办点事情,没想到这样都能碰见。”
“原来你一直在读书,恭喜,成为博士了。”葛乔说。
“是啊,舍不得离开这个学校,毕竟为它辛辛苦苦付出了那么多,不容易。”杨古海笑,“都是热血与青春哪。”
“嗯,是的,那我们先走了,你继续忙。”
杨古海叫住他:“哎,学长,要不要留个联系方式?你毕业后就换了号……”
“不用了,我现在不在沪海工作,没必要联系。”
“你现在在哪里?”
“平京。”
“工作很久了?”
“毕业后直接工作了。”
“做的什么?”
“媒体。”
“像你这么优秀,工资肯定很高吧?”他又赶紧加上一句,“我就是随便问问,不回答也没关系。”
“还行。”
问话卡在这里,杨古海像是问没了词,沉吟一声。
他终于舍得把视线分给与葛乔并肩而立的钟名粲一点,不过也只是一点,他轻飘飘的扫过去——也不知是落在他的脸上还是落在他们的手上,又很快转了回来。
杨古海的表情很认真,语气也很亲切,实在教人挑不出毛病。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返校,但是如果你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一定不要往心里去,你也知道的,都是些无聊透顶的家伙,你毕业后就不知去向,他们自然会抓住八卦不放。今天也是凑巧,终于见你一面,那我就放心了。我向你保证,虽然我现在是研究生院的学生会会长了,但是只要本科的学生会里还有我的熟人,学校里就绝不会再有人乱嚼舌根,瞎传出什么奇怪的浑话!学长也要注意身体,识好人,保护好自己,无论如何,健康最重要,毕竟谁都想长命百岁嘛。”
钟名粲感觉葛乔的手忽然使了力。
但从远处看,葛乔只是站在原地,微颔首,直到杨古海离开。
钟名粲问:“刚刚那个人是谁?”他向阳,光线强烈,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
“一个曾经关系不错的学弟,后来也是我的继任。”答得利落又坦然,实在辨不出情绪来。
此时,葛乔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