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本想带白莲回家,可出了林子前方一堵红墙挡路,她便改了主意。
红墙里是一座寺庙,不极寺。
妇人放下盆,整衣整发收拾略齐整便拿起白莲入了大殿中,左右瞧了瞧,见佛龛上有一空花瓶,将白莲c-h-a入瓶中,她续而回身在蒲团上跪下。
妇人双掌合十,闭目,虔心祈求:若今生受者如是,我便不求余生了,都言借花献佛可求下世容颜标致,故弟子今借这朵白莲求菩萨保估,下世换个好看容貌,这样可嫁个好夫君,安生浅易了一生。
妇人跪拜再三,起身对白莲会心一笑,好似白莲亦可帮其了愿,妇人再无其他,转身离开这清冷的不极寺。
光y-in如白驹过隙,白莲不知天地转换多少日月,只待在这不极寺里日夜听寺中和尚念经诵佛,先前困惑渐渐扫除、放下,虽不解,便不执念于“解”,不解便不解,又有何妨。
一夜,外头入冬时节,白莲忽绽放。
一室清雅香气飘散,白莲绽放到极致,净光普照,寺中和尚们皆惊,纷纷盘腿大殿之中,为此刻之缘诵经祈福。
可仅就一刻间,开放到最极致的白莲倏然而逝,眨眼枯竭,小和尚们惊骇,寺中住持进大殿,跪拜正大殿中央的一尊金衣白佛。
白莲身感自己化成一股白烟,缓缓上升,接着来到那尊白佛身上,从此白莲有鼻有耳,有眼有身……
白莲一夜绽放一夜枯竭,白莲仙子降世为金衣白佛身上——此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不极寺山下十里八乡奔走相告,一时间不极寺因这白莲而闻名远扬,香火旺盛,往来香客络绎不绝。
浣衣妇人不知可否还有来过,兴许有来,但并不跪拜,她一生所求的已经求完了,只不过因这不极寺热闹,走那树林时她再也不惧了。
金衣也欢喜,能听得他们心中所求,指点一二,能帮助众生,也渐深感自己修为与日俱增。
只是时光荏苒,日复一日,金衣坐在佛龛上,渐渐心生无味,往来香客日日所求不过是那些红尘俗事。
浅显的一点就通,可他日又被迷惑,不日再来求;欲深的求得是没完没了,一层又一层,如同污沼。
金衣最记得的是不极寺山下的一户富贵人家的小姐,爱穿一身桃粉,常来寺中求姻缘,嫁了人后又求夫妻美满幸福……可她天性愚钝、傲睨轻物、虽无大错大罪,心中所持的却是愚善,势必要吃些苦、过几道坎坷,方会成长领悟,从而由心中得到释然。
但此法太难,小姐不修,便日日来金衣佛前闹。
可巧,金衣今日心生无聊,便游神四周,想这佛龛上共塑有四尊佛像,以他为首,守正大殿之位,其他三位皆立西、南、北三个方位。
金衣便只是转眼好奇瞧一瞧,这一瞧便瞧到正后方唯一立的一尊黑衣佛像,金衣不明,何故佛像中有如此自我之佛,何故供他?
可就这一眼,完了。
金衣心动,一念之间再回首,身下所跪信徒心声皆听不到,那小姐张牙舞爪开骂金衣白佛不灵光,而他当真不灵了!
一世修为付之东流……
天雷滚滚,天神下界罚破戒金衣。
一道闪电将其抽到白云上端,底下还是那香客往来的不极寺。
金衣盘腿坐在白云上,双手被绑,别在身后,他知错,却不悔。
天神问:“你可知罪?”
金衣回:“弟子知错,只是凡心已炽,如何改,如何修,如何能灭这股心头之火?”
天神不答,唤黑衣上界问话。
金衣激动又害怕,小心问天神:“可否,让我见见师兄?”
黑衣对天神说道:“师弟与我们共设佛龛上普渡众生,师弟如今犯戒规清律,我等亦有过,便让我送师弟一程吧?”
天神回:“请。”
黑衣上前,金衣瞧他,本是一眼解渴之意,想着一面便好,一句问候便了,可是这一面却误了。
金衣泪流满面,知错,却不悔,更不愿意改之。
金衣问:“师兄,师兄可知这凡心有多么动人?”
黑衣回:“我只知,凡心可怖。”
金衣泪中带笑,摇头说道:“可凡心有多可怖,便有多动人,难怪那些凡人痛苦,因为不舍!”
黑衣触眉:“师弟,你不要修为了吗?”
金衣最后回道:“师兄,师弟愿意为你修个女儿身的,为你,我愿意的。”
“你!”
天雷滚滚,青天白日的云层上,一声巨响,黑衣面前的云朵,空无一物!
此一别,又过千秋,天界不过百载尔,司命记因果,告知天神,在凡间一座不极寺中修行的黑衣佛,不入佛门,今将飞升上神。
天神答:“迎。”
外头仙兵高喊:“上元天神到。”
天神问:“上元天神,何事到来?”
上元天神回道:“我今有一座下弟子,历劫重返仙班,却不知为何来的是天神此处,而非回我白云观,故特来寻司命一问。”
天神点头,唤司命:“告知上元天神也无妨。”
“是,”司命上前,打开司命簿,回话道:“上元天神,黑衣今飞升上神无误,只是他尚有天劫未渡,上天界来复命后还需得下凡一趟。“
上元天神问:”是何天劫?“
司命答:”红尘中有一情缘未了,须得下凡还其一世。“
上元天神不解:”一尊石佛,如何有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