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在眼前随着波涛翻涌而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裴慎的错觉,好像今日的雨水比平日里还要更浑浊一些。他观察的向来仔细,这会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你们过来。”他把工人叫来:“看看这水,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工人连忙停下闲聊,走过来看。
他们是在源州土生土长的人,关于河坝与洪水的事情,也比裴慎了解的更多。下暴雨时的水本就不清澈,原先他们也没有在意,可如今被裴慎指出来一问,顿时变了脸色。
“这……我爷好像之前和我说过,要是河里头的水变得浑浊不清,就是要发大水了。”
工人面面相觑。
“咱们那河坝可牢的很,鲍老大每天都过去看,应当是不会出错的。”
“源州的河坝都多少年没塌过了,上回不是也没塌吗?”
“是啊,我从生出来起,就没见河坝出过事。”
裴慎沉下脸,他抹了一把脸的雨水,也来不及捡起地上的伞,立刻往河坝处跑。几个工人也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黄昏时,水位果然又涨了不少,翻滚的波涛也比平时更加凶猛,河坝的工人们连忙冒着大雨将一袋袋砂石扛到河坝那边,鲍老大断了腿,行动不便,只能焦急地坐在大棚里看。
“这样不行。”裴慎仰头看着天上越来越大的雨:“赶紧通知沿途的百姓,让他们赶紧到山上去。”
“去山上?!”鲍老大惊讶地道:“可是大人,这都到夜里头了。”
“要是在夜里发了大水,大家都睡得沉,谁还能察觉?”裴慎目光狠利地瞪去:“你是源州土生土长的人,难道还看不出这雨有多危险?!”
鲍老大一噎,他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劝动了,连忙拄着拐杖去找人通知附近的村民。
裴慎也回了一趟府衙,连忙将此事告知了周尚书。
性命关天,周尚书也不敢耽搁,见他说的肯定,便也点头应了下来。源州的官府便连忙帮着疏散百姓。
可源州的百姓们却是怨声连连,马上天就黑了,夜里头又冷,谁愿意离开暖和的屋子连夜去山上,更别说外头带了这么大的雨,连走路都困难。
“那河坝上回也没塌,我打生下来起,这河坝就被塌过!”
“十几年前,源州那雨下的可比现在还大,也没见河坝塌,再大的雨都给挡住了,怎么这会儿就说要塌了?”
“前些日子……那不也是没塌吗!”
“还要去山上,山上多冷啊,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夜里头这么冷,岂不是要把我们冻死?!”
“鲍老大,你是修缮河坝的人,你说说,那河坝会不会塌?”
裴慎抿紧了唇,哪怕周遭有不少捕快与官员狐疑的眼神看来,他仍旧坚定的很。
鲍老大也听了他的命,连忙劝着那些百姓,也或许是他平日里做人太好的缘故,却是没多少威信,这会儿百姓们被逼着离开家中,反倒是还迁怒到了他的身上,怨声道道,鲍老大只能讨好着笑。
周尚书过来低语:“此事你有几分把握?”
“我没有把握。”裴慎如实道:“我只不过是多看了几眼,事实会如何,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连源州本地的那些人都说要发大水,总归是防患于未然,尚书大人也知道,那河坝,上回就……”
周尚书沉默。
郑大人冒死把折子递到京城,河坝的事定然不像他们表面看到的这样,哪怕外表看起来如何坚固,或许内里已经……
他一咬牙,挥手道:“出了事,我给你担着。”
裴慎松了一口气。
府衙的官兵帮着疏散百姓,周尚书都说了肯定的话,源州的官员们也不敢反驳,见官府都这样坚定,哪怕是百姓再不情愿,也只能按着他们的意思往山上走。
好在照源州百姓们的回忆,山上还有好几处山洞可容纳大家休息,也有些人见官府这么坚定,连忙回家拿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地往山上走。
源州的百姓不少,还有些人刻意托缓,到了深夜时,众人疲惫不堪,许多人已经到了山上,可也还有不少人固执的在山下不愿意动。
至于修缮河坝的那些工人,也在连夜加固河坝,生怕疯涨的水位会当真把河坝冲塌掉。
裴慎站在山下,脸色不善地看着那些动作慢吞吞的人,那些人有些还在骂骂咧咧,可抬头一和他的视线对上,天上一道雷霆劈下,将天空骤然点亮,在那短暂的明亮里,这些人看到他阴沉的脸色,一时两股战战,面露惊恐,也没了话。
忽然,远远地有人慌忙跑来。
“快跑!”
裴慎霍然抬头看去。
一些工人穿着蓑衣,在雷霆带来的明亮中,惊恐地跑来。
“河坝快塌了!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