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怪就怪他吧。”
张大千噢了一声,手指扣在桌上,饶有兴趣道:“怎么,他又吓着你了?”
善业避而不答,也不好否认,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泛起阴森的笑来:“我听说,他最怕老鼠了。”
张大千心里抖了抖,“嗯?”
“窟间流传,130佛苏醒时,身上爬满了老鼠,是以一见老鼠便吐。他既这么喜欢让人等,那么——”善业觉得自己此刻很有恶鬼的天赋,“也让他尝尝被亲密等候的滋味吧。”
“你想做什么?”张大千的声音,细听有一丝颤抖。
善业嘿嘿笑了,威胁道:“别怕,只要你不说出去,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你要是说出去了,呵。”
佛的塑像和真身,是可任意分离的,真身可随意走动,就像善业同张大千,在每日闭窟后,各佛轮法,菩萨观世,弟子出游时,他们都可自由在千佛洞打架,不,是切磋。
只是真身离开后,塑像的色彩和神情,便会黯淡无神、纹路模糊,所以凡是规定时间要接客的,无论大小佛,都必须要留守在塑像上,以免被人发现破绽。
那时塑像有变,被人类察觉,登报出新闻,惹来轰轰烈烈的勘查和研究……他们就算有一百个金身,也经不起人类折腾。
善业说到做到,三天后,准时将老鼠放进130窟。
那天,正好是130窟月度巡查的时期。人类称之为,对历史文化瑰宝的例行勘查和保护。130窟是敦煌最具代表性的石窟之一,即便巡查了上千次,馆内巡查员也照旧一丝不苟地从壁画、柱石、花砖,一项项直至检查完那尊26米高的敦煌第二大佛。
期间不时有老鼠爬过,从巡查员的脚下,跳至那高高的佛像上。巡查员没太在意,如此规模巨大的石窟,作为保护性参观点,是无法用药物去杜绝的。直到见了好几只,巡查员才记下,预备上报,再看看用什么方法去除鼠。
检查完毕,已接近傍晚。
善业站在16窟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去,赞赏了他们的敬业,心满意足回了窟。
第二日,159窟的胁侍菩萨来拿经书时,满脸担忧,说是130佛一夜之间病重,96佛已经去看望了。她本想同148卧佛去探病,都被130窟的侍立弟子给打发了回来,连130佛的面都没见着。
胁侍菩萨走后,善业整日坐立不安,生怕130佛因她的作弄而有个好歹,她想同人说说话,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张大千。
隔了好几日,张大千满脸煞白的站在窟口,冷冷唤她:“善业。”
她紧绷了几日的弦终于断了,一把上去抱住他,语无伦次:“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你,我好怕啊,130佛生病了,病的很重。96佛吩咐了我好几次,让我去给130佛送经书,我都慌称自己病了。你呢,我找了你好久,对了,你在几号窟啊,为何我找遍了千佛洞,都未找到你。我还以为你被带去研究了,你……”
他听着她熟悉的声音,一腔怒火逐渐平息,紧握的拳头,终于控制不住打开,慢慢抱住了她。察觉到她声音梗咽起来,他将她稍稍推开,“好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会这样,是我的错,你说我……”她显然怕了许久,整张脸比他还白。
他拿指腹轻轻拭去她的眼泪,难得一见的温柔:“没事了,我在,别怕。”
他简短的话语,蕴藏着抚慰心灵的力量。善业乖巧地点点头,抚上他的脸颊:“你怎么了?”
因紧张和急躁白了的小脸,慢慢回复红润的色彩来,那张唇在他眼里,逐渐变得像千年前窟中鲜艳的壁画。
他没有说话,俯身吻住了她半开的嘴唇。
善业未通情根,也没有经验,呆愣着不知如何是好。等他离开后,忽然问:“这是不是他们说的xìng_sāo_rǎo?”
他们是指的人类,她这是今天又碰见什么人了。
他哭笑不得,轻弹她额头:“这是罚你恶作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善业哼了一声,学着人类说:“千佛洞警察啊你。”
老鼠整治计划,颇见成效。自打这一次后,130佛再未要过经书,本来就不是爱书之人,先前都是装模作样罢了。
同时,善业同张大千的关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每日在藏书洞分派经书时,他便坐在案边看她,其余的时候,两人绕着宕泉和祁连山支脉三危山,将莫高窟的每个角落,都逛了一遍。当然是在夜深人静时。
她最喜欢坐在九层楼的鸱吻旁,听夜风吹动塔铃,那时树影阑珊,檐牙错落,铁马叮咚。159窟的胁侍菩萨,会在场面宏伟、色彩瑰丽的隋唐壁画中舞动身姿,61窟的天王会在五台山图中南征北战,268窟的弟子则会在色调热烈浓重,线条纯朴浑厚里,恭迎飞天。
张大千似乎有心思,总是听她絮叨,不多言。
这儿底下就是96佛,他们这里同古经里的九重天不一样,中和了佛教和人间的习俗,是允许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