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中的元佑帝,声音比平日冷厉了几分。
荣宠兴衰,俱在圣心。
天子之怒,无人能承受得起。
太孙只得低头请罪:“孙儿生x_i,ng耿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未经修饰,语气不佳。还望皇祖母不要见怪。只是,孙儿和阿宁夫妻情深,同进共退,绝不会负了她。休妻之类的话,也请皇祖母不要再提。”
……这也算道歉?
王皇后抽了抽嘴角,
元佑帝也拧起眉头,训斥道:“往日朕常夸赞你x_i,ng情沉稳持重周全,敬重长辈,从无不到之处。今日为了一个顾氏,你就进退失据,说话颠三倒四,真是荒唐。”
又沉着脸呵斥顾莞宁:“你有错在先,今日进宫来见朕,不见半丝悔过。还令皇后和阿诩失和。你可知错?”
……
人心就是如此。
看一个人好的时候,只觉得处处都好,哪儿都顺眼。
若是对这个人生出了挑剔之心,就成了到处都是缺点。
顾莞宁依旧跪着,却挺直了腰杆,淡淡说道:“孙媳不知错在何处。”
元佑帝:“……”
元佑帝的神色又是一片y-in沉。
“自我记事起,父亲便去了边关领兵打仗。”
顾莞宁换了自称,声音不高不低,听不出喜怒:“母亲待我十分冷淡,十分疼宠弟弟。我长于祖母身侧,自幼接受祖母教导,和母亲形同陌路。”
“沈青岚父女一进京,我便生出疑心。因为沈青岚和母亲生的太过相似,母亲待她远胜于我。弟弟也和她格外亲近。种种异常之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暗中派人去西京打探消息,又设计从母亲的口中问出了真相。”
“我惊闻此事,既为父亲不平,又为顾家不甘。”
“定北侯府传承百年,家风清正,朝野皆知。我父亲顾湛,是大秦的忠臣能将,为守护边关战死沙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死后也不应被毁了名声。”
“所以,知道此事之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将此事隐瞒下来。先送走了弟弟,又将母亲软禁在荣德堂里‘养病’,不见外人。”
“皇祖父当日赐婚,我出于私心,确实未提起这件事。可人活在世,谁又能没有半点私心?谁愿意将家丑整日挂在嘴边四处宣扬?”
“殿下与我两情相悦,明知此事,依然执意娶我。我顾莞宁自然也会全心待自己的夫婿,为他生儿育女,孝敬长辈,为他c,ao心劳碌,解除后顾之忧。”
“我们夫妻一体,同心同德,同进共退。皇祖母张口就提休妻之类的话,言下之意,谁都明白。殿下心中愤怒,出言维护于我。这是殿下的一片情意,我心中感动不已。至于祖孙失和,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是殿下一人之过错。”
“我自问行事没有不妥。”
“皇祖父问我可知错,我确实不知错在何处。”
“我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也不能改变昔日发生的错事。唯一能做的,是竭尽全力维护父亲和顾家的清名。”
“敢问皇祖父一声,我做错了什么?”
偌大的椒房殿里,寂静无声。
元佑帝满脸的怒气,在听完顾莞宁这番话之后,已经消失无踪。目光紧紧地盯着神色平静的顾莞宁,喜怒不辨,深沉难测。
太孙什么也没说,只伸出手,握住了顾莞宁的手,无声又坚决地表达出了“同进共退”之意。
王皇后神色变了又变,缩在宽大袖袍里的手指用力掐进掌心,刺痛难当。
这个顾莞宁,委实犀利善辩!
明明已经落入这一局中,却未露出慌乱惊惧,反而据理力争侃侃而谈。再有太孙在一旁鼎力支持,元佑帝会作何反应,实在难以预料。
第六百七十二章 激流(二)
太子府。
方公公一路将太夫人和沈氏领进了荷香院。
踏进寝室,太夫人第一眼便看到了床榻上的美丽女子,原本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和希冀,此时却是心中一凉。
斩草未除根,真是后患无穷。
早知如此,当初真应该将沈氏母子三人一并除去。将当年那桩隐秘往事彻底封藏进地下,永不见天日。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沈氏也看到了沈青岚。
已经许久没落过泪的沈氏,骤然红了眼眶,泪水簌簌滑落,喃喃地喊了一声:“岚儿”。
沈青岚也在看着太夫人和沈氏。那双盈盈若秋水的眼眸中,满是怨毒和憎恨。
她恨顾莞宁,恨太夫人,更恨沈氏。
如果不是沈氏,她不会背负着这么不堪的身世,不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有这样一个母亲,真是莫大的耻辱。
沈氏在看到满目恨意的沈青岚时,身体不由得瑟缩了一回。
太子妃在看到沈氏的刹那,也是震惊不已。
那个美丽出众优雅不凡的定北侯夫人,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就像一个濒临崩溃的疯妇一般。
……
太夫人定定神,先上前给太子太子妃行礼:“老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娘娘。”
太子目中满是怒火,声音冷硬:“姚氏,孤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些事要问你。榻上女子,你可认识?”
太夫人声音还算镇定:“是,老身认识。她是老身儿媳沈氏婚前的私~生~女,曾随父投奔侯府。后来身份曝露,老身便让沈家人将她带回了西京。却不知她今日为何出现在这里?”
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太夫人!
太子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