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心头一凛,乾清宫三个字宛若一把大刀悬在头顶。她飞快地寻思着,故伎重施似乎不太明智,这可怎么办才好?
就这么一路寻思到月门,她忽然有了主意,朝着路边一块微微凸起的石板踏了上去,然后脚一崴,准备跌个难看的姿势。
岂料脚下才堪堪闪了闪,那个离她明明有几丈远的人不知怎的忽然出现在眼前,一手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当心。”他蹙起了眉。
武将的剑眉那个威风,一蹙起来就跟出鞘的刀似的,昭阳有点窘,赶忙抽回手来:“谢大人,我这一个不留神,没看清脚下的路。”
不成,她不能去见皇帝。
她急得脑门都出了汗,片刻后瞥见月门那边有太医院的几名医女端着托盘朝这边走来,约莫是去给皇帝送药的。
见了方淮,医女们微微俯身:“参见统领大人。”
方淮说了声“免礼”,带着她先行。
昭阳几乎是把心一横,经过医女们时,照着那当头的医女就偏了过去。那医女惊呼一声,托盘一歪,眼看滚烫的药盅就要朝着昭阳倒来。
昭阳都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这滚烫的药汤了,哪知道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未出现。
她再一睁眼,这才发现方淮一手稳稳地托住了那托盘,另一手扶住了医女,眼下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平静道:“姑娘腿脚不大灵便?若走不稳路,我可以背姑娘。主子有命,姑娘今儿就是死在半路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昭阳再不敢造次,她被方淮这话吓到了。很明显如今不是什么佟贵妃要见她,召她的是皇帝,也只有皇帝才有这个分量能让方淮来请她。
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是真的被吓得不轻。
皇帝不是病得连养心殿都出不了吗?为什么会召见她?
踏进养心殿时,昭阳很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抖,但脚下不大听使唤,这次不是装的。
她战战兢兢地走进大殿,朱红色的大门在身后倏地合拢。
方淮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皇上,司膳司典膳昭阳带到。”
还不等皇帝发话,只见这司膳司的小典膳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参见皇上,恭祝皇上万福金安,龙体康健!”
这,这是什么见面语?
皇帝有些惊讶:“你叫什么名字?”
她还是跪在地上,身子压得低低的,就差没扑在地上了:“回皇上,奴婢叫昭阳。”
她不敢看皇帝,余光只瞧见一旁的龙案前似乎还坐着个人,一双鸦青色暗纹官靴,怎么看怎么眼熟。
“起来说话。”皇帝的声音很从容,像是山间清泉,清冽有力,不像是生了大病的样子。
昭阳咬牙爬了起来,仍把头压得低低的。
皇帝眉头一蹙:“一直低着头做什么?朕和你说话,你为何看着地板?”
她勉强道:“皇上龙颜何等尊贵,奴婢是低贱奴才,不,不敢直视。”
“朕让你抬起头来。”不容置疑的语气。
显然,皇帝觉得这个宫女很是古怪。
真是天要她亡,她不得不亡!
昭阳悲壮地抬起头来,终于看见了皇帝。十年了,她上一回见到他时,还是隆冬腊月,漫天霜雪,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玉一样精致的人。
眼下,他已近而立,眉眼恣意,面容舒雅,脱去了少年的稚气,一身素白中衣也掩不住天子的尊贵威严。
她有种英勇就义的悲壮感,却不料皇帝看清了她,连眼神都没动一下,只问她:“那油纸包里的东西是你做的吧?”
他,他不认得她了?
昭阳有些怔忡,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话。她朝他下巴的方向望去,床边的紫檀木柜上摆着只摊开的油纸包,水晶软糖、怪味核桃、芝麻咸香花生酥……都是寒食节那日她亲手做的吃食。
最要命的是,那只油纸包上染了血,因时日已长,原本鲜红的血渍有些发乌,那么一滩染在吃食与油纸上,颇有些触目惊心。
她的目光在油纸包上定格片刻,随即朝龙案前的那人望去,这才发现了一眼不眨望着她的赵侍郎。
心头一跳。
这些天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太庙祭祖,皇帝重病,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典膳忽然被天子召见,面前还摆着她亲手做的吃食,吃食上还染了血。
莫非……
昭阳的面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战战兢兢地看了眼皇帝微微蹙起的眉头,又看看赵侍郎神情莫测的脸,最后是方淮十年如一日板着的臭脸。
她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声音发颤地求饶:“皇上饶命,奴婢罪该万死,做出这不干不净的吃食来,害皇上染了病。奴婢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天下百姓,更对不起江山社稷,实在该被千刀万剐……”
皇帝一愣,连眉头都忘了蹙起来。
赵侍郎也睁大了眼睛,站起身来:“那个,姑娘,不是——”
“这事不是奴婢本意,奴婢无意加害皇上,说起来,这事与这位大人脱不了干系!”昭阳慌极了,倏地把矛头指向正欲向她解释的赵侍郎,“奴婢是卑贱人,底子好,从不生病,吃些下等东西也没什么关系。但那包吃食是奴婢寒食节为自己准备的,岂料半路被这位大人不由分说就抢走了,奴婢敢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没成想皇上被那包东西害成今儿这模样,奴婢心痛万分,但奴婢受些冤枉,死了也不打紧,奴婢只怕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