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马听话地朝前奔去。
街市上除了开门做生意的人忙忙碌碌正在准备,百姓们都在睡觉,还没起来。大红灯笼一路笔直笔直地排开,京城就是这样,笔直的街道,整齐的规划。
明珠没骑过马,抓着缰绳有些紧张,那马上下颠着,每荡一下,她的心就跟着荡一下。身后的人离她极近,近到她要很努力才能拉开与他的那点微小距离。才好让自己不至于靠在他胸前。
虽说事急从权,但她从小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好姑娘,这样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委实过于亲密,她不太适应。
她没回头,不安地问身后的人:“方统领,你要带我去哪儿?”
方淮没说话,半晌还是那一句:“去了你就知道了。”
而沿着大街骑了一段路程后,视野渐渐开阔,马儿驶出了京郊,朝着她熟悉的山上一路奔去。
明珠怔怔地坐在那里,终于明白他要带她去哪里。
只是下马时,她还是愣住了。
原本简陋的无名坟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座翻新的墓地,是两块崭新整齐的墓碑。石碑上用遒劲有力的大字刻着:显考林诚华大人之灵,显妣陈惠英老孺人之灵。落款是小女明珠。
山间的树木还在风声之中哗哗作响,她被方淮半抱着牵下马来,怔怔地看着那两座墓碑,连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怎么,怎么会……”她不可置信地侧头去看方淮,“是您帮我……”
方淮从马背上解下那只早就系上去的包袱,摊在青草地上打开来,从中拿出早就备好的香火纸钱,一一摆在两座墓前。
他头也不抬地说:“嗯,是我。”
明珠眼圈都红了,上去拽住他正在摆弄香火的手:“可是,可是他们是罪人,若是被人知道,这于理不合,您会受牵连的!”
方淮微微一顿,抬头望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冽,却在此刻染上了一丝丝暖意。他说:“不会受牵连的,今后你也能前来祭拜,无需顾虑什么了。”
明珠不解。
他在已然大亮的天光里对她笑:“你父母的案子我已与大理寺卿重新审过,案情已然真相大白,你父母的冤屈也已洗刷一清。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是戴罪之身,你大可放心。”
明珠手上一松,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觉得脑子有些混沌,以至于费了好大力气才听进去他究竟说了什么。
那个困扰她半辈子的冤案,就这样被他推翻了。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见不得光的祭拜,再也没有难于启齿的罪人父母。
她呆滞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傻气,脑袋微微偏着,就这样蹲着他面前。下一刻,氤氲水汽聚集在那双眼睛里,她一眨眼,泪落成珠,断了线一般消失在荒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