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最舍不得的就是弟弟,男娃没心没肺的,她心里酸溜溜,勉强笑了笑,重新给弟弟夹菜。
朱氏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坐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女儿刚出生的事情她还记得,这十几年好像只是十几次眨眼,一晃女儿就长大了,要嫁去别家,朱氏高兴又难受。儿子有了家室,要照顾妻子孩子,跟她关系慢慢远了,如今女儿又要离开她身边……
朱氏低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
陆斩瞧见了,忽然难以下咽。五儿一女,他最疼的就是女儿,可他的宝贝女儿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偏偏他还没有理由阻止。陆斩虽是男人,但他做过丈夫,记得妻子进京路上不止一次因为想家偷哭,更记得妻子被他冷落了那么多年。女儿与妻子一样柔弱,会不会姚寄庭欺负她了,女儿也像妻子那样傻傻地忍着?
饭后崇哥儿回他的院子了,陆筠瞅瞅端坐在太师椅上的严父,猜到父亲也有叮嘱,便乖顺地低着头,等父亲开口。
陆斩却一直抿着唇,看不出在想什么。
朱氏今晚要陪女儿睡的,还要教女儿如何做个新娘子,见丈夫迟迟不语,陆筠不急,朱氏急了,小声催他:“你不是有话跟阿筠说吗?”有就赶紧说,没有就回前院,别耽误她与女儿说悄悄话。
陆斩看妻子一眼,目光再次落到女儿身上,瞥见女儿微微上扬的唇角,陆斩咳了咳,不太自在地站了起来,本想放柔声音,一开口却不受控制地带了一丝怒气,“阿筠,明天你就要出嫁了,为父只跟你说一句话,如果姚家敢让你受任何委屈,不管大小,你尽管告诉为父,为父马上接你回家。”
他千娇百宠的女儿,在婆家过得顺心也就罢了,若有半分隐忍,陆斩便接女儿回来,他继续宠着,没有让女儿被人欺负的道理。
父亲威严,陆筠却感受到了父亲对她的疼爱,这一刻,陆筠再也压抑不住将嫁的彷徨与不舍,眼泪夺眶而出。她低头擦泪,哽咽着点头,“女儿知道,爹爹放心吧。”她会好好当个妻子,好好地与姚寄庭过,绝不让家人惦记担心。
女儿哭得可怜,陆斩眼睛莫名发酸,默默站了片刻,他大步走了,把女儿留给妻子哄。
“阿筠过来,咱们去屋里说话。”
朱氏擦擦眼泪,轻声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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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陆家上下就忙碌了起来,大齐的习俗,早上女方家里就开始待客,吃完席面,男方家里差不多也来接了,新娘子到了男方家中,拜拜堂换身衣服,晌午正好在那边的女眷亲戚陪伴下吃一顿席面。
陆筠的闺房挤满了人,喜娘、全福人、前来看新娘的送嫁女眷,人进人出,陆明玉根本没什么机会跟姑姑说话。待陆筠装扮完毕,陆家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恒哥儿年哥儿眨眼就不见人了,萧氏忙不过来,叫女儿去瞧瞧两个弟弟。
陆明玉看向姑姑。
陆筠已经换上了一身大红嫁衣,嫂子说话时她就留意那边了,对上侄女依依不舍的目光,陆筠柔柔一笑,初夏明亮的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她背光而坐,眉眼恍惚,美得像即将离开的仙子。
陆明玉眼睛一热,连忙挤了出去。
出门却撞见楚国公府一行人,太夫人与楚二夫人并肩而行,楚盈、楚湘姐妹俩跟在旁边。
太夫人年纪大了,眼神却好,一眼瞧见了陆明玉泛红的眼圈,太夫人慈爱地笑,打趣她道:“阿暖这么舍不得姑姑啊?那可不行,姑姑出嫁你都酸了眼睛,等过两年你嫁人的时候,还不把妆容哭花了?”
老人笑容和蔼可亲,陆明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正月嫁给楚行那个梦,两辈子太夫人都很喜欢她,万一,万一她与楚行……
视线落到楚盈身上,陆明玉失笑,立即抛开了那无聊念头,今日是姑姑的大喜日子,她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垂眸装羞,陆明玉朝两人行礼,细声道:“姑姑已经打扮好了,太夫人先去屋里瞧瞧吧。”
她举止端庄,太夫人赞许地点点头。
“阿暖姐姐去哪儿?”楚盈很喜欢陆明玉,还有话想跟陆明玉说呢,见陆明玉要走,她小声问。
“年哥儿不知去哪了,我去找找。”陆明玉笑着道,“一会儿我再来找你们。”
楚盈这才放心。
陆明玉领着甘露直奔前院,但她停在了通往外院的月亮门前,叫甘露去看看弟弟们是不是在那边。一会儿送嫁弟弟们也有事情做,纵容他们四处乱跑,到时候找不到人怎么办?
甘露刚要走,外面却传来了恒哥儿委屈的声音,“表舅舅,我想在前院,后院都是女的。”
陆明玉呆住,下一刻心慌意乱,表舅舅,是楚行吗?
“恒哥儿听话,等你们大了,就可以来前院了。”楚行低头,对身边一对儿小哥俩道。今日陆家男人们一个比一个忙,恒哥儿领着弟弟在前面乱闯,被陆二爷逮到了,训斥时语气略有些严厉。恒哥儿不听,发现他,躲到他后面不肯走,楚行正好想离开那宾客不绝来一个就得寒暄一次的地方,便假借教导恒哥儿、年哥儿之名,躲了出来。
恒哥儿听过太多“等你长大”这类借口了,嘟着嘴哼道:“我都七岁了,多大才叫大啊!”
小孩子纯粹发.泄的抱怨,楚行没应声。
年哥儿眨眨眼睛,仰头问楚行,“表舅舅,姐姐嫁人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待在前院了?”
楚行错愕,脑海里不由浮现出陆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