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怎么也想到出去转一转了?”
司音脸上有疑惑,是没想到韩征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觉得奇怪:“李殿先生告诉你的?”
韩征很平静地看着她,说:“他打来电话说你跟在他后面学习,这次的外出采风他把你也带着。他不知道咱们俩……的事,所以事先告诉我一声,怕我会有情绪。”
司音摇头,说:“真是不好意思,下次见面我跟他好好解释一下,不然总这么误会着,是挺不方便的。”
韩征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谈起,于是乖乖闭上。
他们很快结账离开,两个人在寒风刺骨里走在落叶缤纷的大街上。
司音贪漂亮只穿了一件很薄的外套,韩征要将自己的风衣脱下来,她连忙阻止,说:“你胃不好,捂一捂吧。”
韩征还是没听她的,执意将衣服脱了裹在她身上。她个子在女人当中算是高挑,一罩上他的风衣却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蘑菇似地杵在旁边。
他看着不免一笑,又注意到窗口向着大街的一家咖啡馆,领着她过去买了两杯,给她的里面加了份奶油,熬得发红的焦糖在上头喷出图案。
她很高兴地吃了一大口。
两个人沿着街走,谁也没说要去往哪里,什么时候停下,但都保持着步调一致的默契,仿佛只是往下走,再冷再累也是好的。
一直从绘着红色火车头的地铁口走到下一个地铁口,司音手里的咖啡都凉了,方琴拨来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吃晚饭。
她看了看时间,都差不多四点了,不得不说再见。
“下次再约,好吗?”司音指着自己的尖头高跟鞋:“走得有点累了,时间也不早了。”
她欲走,韩征又拖住她,说:“司音,我还有些话想再跟你说一说。”
司音停下来看他。
韩征说:“这些话我本来打算一直藏在肚子里的,不过今天突然有了兴致,想跟你聊一聊。”
司音将手里的纸杯扔了,又接过他的那一只,这才歪头看着他,说:“你讲吧,我听着呢。”
韩征说:“你离开的那几年,其实我一直有去看你。”
司音一怔:“我从来没遇见过你。”
韩征说:“都是偷偷的。”
***
那真是相当漫长的一段岁月。
自那场伤病里恢复后,韩征重新回到了学校,为了补上落下的这大半年,而不至于留级重修,他花费的绝对是旁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没有哪怕一天敢休息,醒着的时候也绝对绷紧神经,有时候哪怕是在梦里,梦见的也都是背书和考试。
一张摊开的试卷摆在面前,自上往下数居然没有一个有头绪,他急得后背冒汗,头皮发麻,猛地坐起身来,这才知道并不是真实的世界。
而度过这一切,真正的麻烦事才接踵而至。
闲下来的时候时间不再是稀缺品,于是控制不了地去想她,想他们分开的原因,那一日的天气,她淡漠的表情,决绝的背影。
然后不可遏制地止又想再一次见她。
他借着学院的一次交流出发前往她所在的国度。
两座城市相距一千公里,他乘飞机,租汽车,趁着夜色开到她的学校,却只是绕着那围墙转过两圈,便不得不折返回来。
下一次再来用光了他实习期拿到的所有工资,他试图从茫茫人海里找到有关于她的蛛丝马迹。
没有熟人帮忙,只能靠投石问路。他在华人圈里找线索,问过一圈却没有一个认识那个个子高挑模样清丽的人。
韩征一连来过三次这才找出线索,彼时已是春过夏,秋至冬,他终于在一片绿茵地上看见一个埋头读书的熟面孔。
她穿一身灰色的羽绒服,一直长裹到脚踝,两脚踩着一双棕色绒面坡跟鞋。戴着一双白色粗棒毛线手套,同色的圆帽,怕风钻入,于是拿牙齿咬着衣服拉链。
韩征膝盖如灌铅液,立刻动弹不得,只能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看她。她模样没有大改,只是婴儿肥消散,鼻尖脸颊都被冻得通红。
那一瞬间很难形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重感觉,有释然有喜悦,也有矛盾有痛苦……若是她看到自己,又会如何?
就在韩征踟蹰不定,不知道到底该维持这样的一段距离,又或是走上前去久别重逢的时候,她将手里厚实的一本书阖上,挎上一边的邮差包,走了。
那天韩征一直在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返回公寓。
那是一栋离学校有点距离的房子,年数很长,外墙半边长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她没有在意到身后的人,开了铁门,自狭小的楼道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