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事实,他发现自从自己沉下心来读书,那些功课其实挺简单的。学堂里的同窗找他闹事,他也大多不予理会。姐姐说的对:你不理会,时间长了他就觉得没趣了,自然就不闹你了。有那过分的,他也不会怂,动手收拾呗,只要自己占理,就是夫子也不会说他错了。
沈弘轩本还想再关心儿子几句的,被儿子这么一问,反倒说不下去了。他看着面前这个恭敬站着的儿子,心里总有一股别扭的感觉。儿子听话了,懂规矩了,长进了,他反倒觉得不习惯了。
尤其是珏哥儿喊他的是父亲,不再是爹爹了。沈弘轩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珏哥儿这是在怨他呢。
其实沈弘轩还真是想多了,沈珏才懒得去怨他呢,他每天要学的东西可多啦,哪有怨恨的时间?不过是个不大相干的人,有什么好怨的?
“珏哥儿,听说今儿你跟你五姐姐闹了一场?”沈弘轩堆着笑脸问。
“父亲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五姐姐找您告状了?”沈珏心中嗤笑一声,“说闹倒也谈不上,不过是五姐姐想要四姐姐的丫鬟,我没同意罢了。”
沈珏淡淡地看向他的父亲,心里居然一点难过的感觉都没有。
沈珏这般坦诚,沈弘轩训斥的话倒不好说出口了。他沉吟了一会,才道:“珏哥儿,不过是个丫鬟,雪姐儿想要就给她呗,薇姐儿院子里的人手多,也不缺这一个,亲姐弟何苦闹成这般?”
沈珏闻言目光便是一凛,声音都冷了下来,“就因为我娘的嫁妆多,所以您就任由着刘氏挪用吗?凭什么?我姐姐院里的人再多,也没多花府里半分银子,她凭什么想要就要?多大的脸,她怎么不去跟祖父要呢?只要我在,谁也别想打我姐姐院子的主意,别说人了,就是一花一草都不行。”
沈珏掷地有声,他是真不明白,他父亲跟他祖母的脑回路咋就那么一样呢?想要就给她呗?想得可真够美的!
沈弘轩被儿子这么一质问,面上便有些挂不住,“珏哥儿,雪姐儿也是你的姐姐。”兄友弟恭,这孩子怎么就这般牛心左性呢?
沈珏一眼就看穿了他父亲的心思,眼底的嘲讽更盛了,“儿子也没说她不是我姐姐呀,她要不是我的姐姐,我早一巴掌扇过去了。什么人啊,下个月就要出门子了,不老实呆在院子里绣嫁妆,就会想着法子出妖蛾子。”
沈弘轩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一个丫鬟。”至于吗?至于闹得这般难看吗?家和才能万事兴。
“是,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可凭什么给她呀?她算老几?想要丫鬟找大伯母要就是了,主意打到我姐姐院子里,什么意思?不就是看我姐不在吗?她自个院子里的丫鬟她打骂就算了,可休想把手伸到我姐姐的院子里来。”
“父亲,你是不是觉得您这个女儿温柔娴淑,美丽大方啊?您咋就不问问府里的下人五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主子呢?砸东西,打骂丫鬟,拿钗子往丫鬟身上扎,您女儿可厉害着呢,用不着您巴巴为她出头。”
沈珏才不管眼前这人是他父亲呢,你不让我高兴,那你也别想痛快。
“珏哥儿!”沈弘轩大喝一声,脸上满是沉痛,“你,你怎么能如此诋毁自家姐姐呢?”这个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偏激?
沈珏轻笑一声,“诋毁?哈哈,在父亲眼里儿子就是这样的人?”其实沈珏心里也很难过,毕竟这是他的父亲,他喊了十多年爹爹的父亲,曾经他那么渴望他的关注和疼爱,可现在跳出了圈子站在局外他才发现姐姐是对的,他的父亲就是个眼瞎的,还是个善于自我蒙蔽的。
“不信您现在就去五姐姐屋里瞧瞧,她屋里肯定才换了新摆件。您再看看她身边的倚红倚翠,看看她们身上的伤。”
沈弘轩看着儿子的目光越来越不敢置信,“珏哥儿,你,你怎么变成这样?”尖酸刻薄,哪里还有世家公子的模样?
沈珏却大方迎上父亲的目光,“我这样不好吗?乐学上进不惹是生非,比以前那个只会动拳头被养废的蠢物好多了吧?现在哪个不夸我是浪子回头?父亲,这还得多谢谢您的教诲呢。”若是没有您的板子打醒了我,现在我指不定还浑浑噩噩呢。
“珏哥儿,你怨恨为父!”天知道沈弘轩说出这句话是多么艰难,他的眼底闪着莫名的光芒,极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谈不上,儿子怎么会怨恨父亲呢?”只是不在意了罢了,沈珏在心里补上这句,“儿子只想告诉您,茶花这个丫鬟我是不会同意给五姐姐的,您告诉她消停点吧,马上就是泼出去的水了,也想想自个那婚事是怎么来的,别再来招惹我们姐弟,到时没脸的还不定是谁呢。”
见父亲还要再说话,沈珏把眼一眯,眸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压低了声音道:“父亲,知道我姐姐在哪吗?儿子可告诉您了,她压根就不在大觉寺,她在西疆边城,祖父亲自传话让她去的,阖府的男丁还地抵不上一个姑娘家得用,您不觉得丢人吗?她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府里还有人想算计她的院子,很光彩吗?哦还有,这事可不要说出去,否则您信不信祖父能打断您的腿?”
看着父亲脸上不敢置信的表情,沈珏心里可爽啦!“父亲,您歇着吧,儿子就告退了。”
看着儿子慢慢出去的背影,沈弘轩伸出手想要喊他,却觉得喉咙被塞了什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半晌,他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跌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