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銚子,却还面不改色,只是眼角添了一抹红。
阿玉也是女中酒豪,可今晚有些古怪,放在面前的酒碗动也没动,只是微微笑,忙着给德川宗尹布菜。黑漆膳台疏疏朗朗摆着几只菜,只有老食客看得出门道:白味噌拌茄子,茄子只有指头粗细,吃到嘴里水嫩嫩的;紫苏渍的姜芽是最新鲜的,还带着一抹淡红;还有一味小豆鸡蛋饴,满满撒了糖,直甜到心里去。
德川宗尹吃了一筷子茄子,似笑非笑地问:“今晚是怎么了?和我客气起来了。”
阿玉横了他一眼,伸出手指按在唇上,指上涂了绯色爪红,在行灯下闪着灼灼的光。
德川宗尹端起阿玉面前的酒碗,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又凑到阿玉唇边,笑着说:“咱们一起喝一杯。”
阿玉的脸猛地红了,羞答答地垂着眼,眼皮像是有千斤重。
“怎么?酒也不喝了?”宗尹夸张地叹了口气,拉住阿玉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吻。
“有些不爽快,不能喝酒。”阿玉含糊地说,仍然不抬头。
宗尹双手笼住阿玉的手,身子前倾,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嘴上却若无其事地说:“是想我了吗?我可不是来了?武士晚上不能在外留宿,我为你冒了多大险。”
“大人有二十余日没来了吧?阿玉心乱如麻,只想去找呢。”阿玉低着头不看他。
宗尹眼里闪着奇怪的光,把阿玉的手握得更紧些,喃喃地说:“去哪找呢?”
“总是在江户,只要想找,总是找得到。”
“罢了罢了,我可不是来了吗?”宗尹轻轻一笑,立刻转了话头。
“您总算来了。”阿玉挣开宗尹的手,猛地扑在他怀里。宗尹凑在她耳边软语安慰,一只手缓缓拍着她的后背。
“怎么像个小姑娘似的?我和你相识十多年了吧。”宗尹忍不住笑了。
“阿玉十七岁时与大人相识的,如今已经三十一岁了。”阿玉伏在他胸膛上说。
“十四年了啊。时间过得太快。”
“大人风采依旧,阿玉已成了老女了。”阿玉闷闷地说。
“哪有?”宗尹捧起她的脸,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我倒觉得更美了些,只是脸色有些不好。”
阿玉的脸又红了,似乎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
“是不是身子不爽?找个好些的医师瞧瞧,不然我可放心不下。”宗尹摸了摸她的额头,皱着眉说。
“这些日子一直不爽快,没什么食欲,睡眠也不好。”
“怎么不叫医师?不用担心银钱。”
“前几日去四谷,请一位医师瞧了瞧。”阿玉低声说了一句。
“为何专门去四谷?”
“柳桥的医师都认识,有些……”阿玉说不下去了。
“到底是怎么了?”宗尹的脸色严肃起来。
“月事不谐,四谷医师诊了脉,说怀了妊,已经一个多月了。”
宗尹脸上笑容不变,嘴唇却发了白,阿玉把脸藏在他怀里,并没看见他的神情。
“我总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想不到……还能怀妊……”阿玉用手掩住嘴,悄悄地说,声音细细的,似乎藏着喜悦。
“是谁的孩子?”宗尹给自己斟了杯酒,淡淡地说。
阿玉一下从他怀里弹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大人为何多此一问?”阿玉愤愤地盯着宗尹的脸,眼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宗尹摆了摆手,示意她安静些,“我不常来,又向来不管你的私事,也许你有了好朋友,比方说那位画师?也不是不可能。”
阿玉的眼泪猛地涌出来,糊了脸上的脂粉,看起来又可怜又好笑。
宗尹摸出怀纸塞给她,笑着说:“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也是白问一句,你为何那么激动?”
“阿玉自从跟了大人,从没有过其他男子……除了十多年前那位藤林大人……那也是大人派给我的任务……”阿玉呜呜咽咽地说,平素的风情全不见了。如今的她看起来只是寻常妇人,正在痛心疾首地指责丈夫薄幸。
“从前的事不必说了。”宗尹皱了皱眉头。藤林——上一代伊贺组头,是他设了套,让藤林与阿玉相识,阿玉那时不到二十岁,正是最美的时候,藤林哪里逃得过?很快成了阿玉常客。
伊贺组是不能置外宅的,连外室都不能有。他一下拿住了藤林的弱点,逼迫藤林暗杀世子家重。可惜……藤林胆子太小,于是才有了培养阿富的计划。
听宗尹语气生硬,阿玉哭得更伤心了。
宗尹叹了口气,拿起怀纸为阿玉擦眼泪,柔声说:“再美的女子,哭起来也不好看。”
阿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带着泪珠,鼻洼里也有泪,看起来滑稽得很。
“是我的孩子?”宗尹眨了眨眼睛。
阿玉抿住嘴,慢慢点了点头。
“想不到四十出头,又有孩子了。”宗尹嗬嗬笑了两声,声音空洞,听不出什么笑意。
阿玉缩了缩身子,脸色又凝重起来。
“生下来也不是不行。”宗尹侧着头想了想。
阿玉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大声问:“当真?”
见宗尹不说话,阿玉又急急地说:“我很想留下这个孩子,能和大人有个孩子,我实在太高兴了。我会好好养他,绝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能和你有个孩子,我也很高兴啊。”宗尹悠悠地说。
阿玉一把抓住宗尹的手,把脸颊贴在上面摩挲,带着哭腔说:“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