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交学费,茵茵就让她到城里去应聘家教老师。
“高考成绩摆在那里,刚好你也成年了,就不愁找不到工作。要想有人雇你,就托同学把你的资料发到网络上,学费不是个小数目,想要赚到那么多钱,一定得去城里当家教老师才行......”
林茵一一照做,果然找到了雇主。他们家在宁州市区里,有一对马上升高三的双胞胎女儿,林茵每天只要花2~3个小时,就可以赚到100~150块。
2010年宁州大学本科生入学费用有六千多,暑假两个月的工资,加上入学后的贫困补助,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林茵的爸妈找不到其他买家,只好任凭林茵折腾。她哪天农活干少了、回家迟了,难免领一顿臭骂。
爸妈骂她的时候,林茵学聪明了,左耳进右耳出,不留一点痕迹,自在许多。
到了晚上,林茵就抱着日记和茵茵聊天。
“茵茵,你给我描述一下,未来是什么样的?”
“未来啊,太多东西可以说了,你想知道哪一部分?”
林茵茵坐直了身子,一笔一划写下:“那时候还有中国吗?”
“当然了!中国已经成为世界霸主几百年了!”
林茵兴奋地捂住嘴,虽然她在祖国母亲的怀抱里只是个蜉蝣一般的存在,可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容易愤青,心里都藏着熊熊燃烧的爱国火焰。
“那......人们能活多少岁?”
“平均年龄120岁,学的越来越早,死的越来越晚,哈哈!”
林茵茵的话就像天方夜谭,筑出了一个美好而引人向往的未来世界。
两个实际年龄相差五岁,心理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女,在一个又一个夜晚里交心畅谈。林茵千疮百孔的内心渐渐愈合,她重新感受到了世界的温度,对每一个即将到来的明天充满期待。
她感觉自己似乎迎来了新生,而她所有希望,都是这个来自未来的美好灵魂赠与的。
将近两个月后,8月23日,阴。
林茵教了一下午的物理,刚刚离开学生的家。
时间还不到五点,可天边阴云密布,十分压抑。
家教老师林茵的心情却一点不受天气影响。一周后,她的打工生涯结束,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大学生。
一想到开学,林茵更加兴奋。
那可是宁州大学啊,全省最牛的高等学府,多少学子殷切梦回之地......而且,我终于可以和周亦阳成为校友了,说不定还能见面......
她拽带,站在安全岛上等待红灯转绿。
兴许是天色不佳的原因,街道上行人很少,当绿灯亮起时,斑马线上只有林茵一个人。
她满脑子都是美好幻想,丝毫没有大难临头的预感。
突然间,柏油马路上响起刺耳的摩擦声,长长的刹车轨迹从十字路口延伸到人行横道,却没能减下货车高速运行后的惯性。
司机猛踩刹车,疯狂地按响喇叭。
林茵只来得及侧过头,双眼圆睁的瞬间,货车已经撞了过来。
少女的身体腾空了几米远,然后狠狠坠落在地。
漆黑的柏油马路,衬着缓慢涌出的暗红血液,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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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外,林茵的父母正和货车司机争论不休。
几位护士站在旁边,劝他们小声一点,鲁香梅根本不理,她扯着嗓门,连调查事故的交警也骂:
“我女儿遵守交规走在斑马线上,是他撞了我的女儿,他就应该负全责。你们城里人不要看不起农村人,还交警呢,合起伙来欺负穷人,算什么男人!”
交警大哥辩解道:“司机车速是比较快,但他在绿灯转红时的确刹车了,经过我们的调查,是货车的制动系统出了问题。肇事人已经答应赔偿一部分,保险公司也会赔偿,剩下的钱应该不多......”
“我女儿生死不明,还要我承担一部分医疗费用?保险公司呢,他们还要赔偿家属的精神损失费呢!”
“大姐,你冷静一点......”
“安静!”
主治医生和助手们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他脱下手套,语调十分严肃:“这里是医院,不是吵架的地方!”
说完,他走到林茵父母面前,声调一下子低了下来: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的身体器官还很完好,但是失血过多,脑部受创严重,我也不能确定她能否恢复意识。”
医生说完,鲁香梅腿一软,丈夫赶紧接住了她。林茵的两个弟弟站在一边,偷偷地擦掉眼角的泪水。
货车司机是个老实人,听了医生的话后他也非常难过,于是对鲁香梅说:
“大姐,我家里也不富裕,但我可以多赔偿一些......”
鲁香梅啐了一口,怒骂道:“赔,你哪来的钱赔?她要是一辈子醒不过来怎么办?!”
她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无情地扎在所有人的心上。
林茵在重症病房待了一晚上,她的奶奶才赶到医院来。
奶奶七十多岁了,本来身体还很硬朗。可当她趴在孙女病床前痛哭不止的时候,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白天,奶奶就守在病床前,一点一点地擦着孙女的身体。林茵双眼紧闭,面色如常,可是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很安静。
床头柜上,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监护仪旁边,放着林茵洗得发接触背部的那一面浸满鲜血,血液干涸后留下一大块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