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一场闹剧,最终仓惶收场。
没有人知道楚洛痛哭流涕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她与同胞哥哥之间纷争的原因。
唯一的例外是樊江宁。
他什么都没听见,可却在短短的一瞬间,从妻子和苏曼青的失态中推断出了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
是啊,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当初楚洛找遍了所有的骨髓库,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造血干细胞,可兜兜一来,就有合适的捐赠者了。
那个捐赠者不是别人,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
只因为她怀孕,就连骨髓都愿意捐,那当初的陆琛,又怎么可能抛弃糖糖呢?
樊江宁的心中在极短时间内浮现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更加可怕的是,那个猜测立刻被验证。
他听见楚洛问:“他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在那一刻,樊江宁只听见脑中“嗡嗡”声作响。
陆琛果然已经不在了。
樊江宁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把女儿抱回房间,轻声哄她:“妈妈今天不舒服,爸爸给兜兜讲故事好不好?”
兜兜眨着大眼睛,小手抓住他的袖子,奶声奶气道:“爸爸。”
将兜兜哄睡着后,他回到房间,楚洛仍保持着先前他离开时的姿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樊江宁想,她现在大概不想看见他。
只是在离开前,他还是对她说:“明天……我想去看看他,你要一起来么?”
楚洛没有回应,仍背对着门静静坐着。
樊江宁也没有再说话,掩了门下楼去。
第二天一早,樊江宁去了陆琛的墓地。
他被葬在很远的一个墓园里,不过风景很好,他的墓碑旁边,有两株长势正好的玉兰树。
墓碑照片上的陆琛,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大概是精心挑选出的照片,这张照片上的他难得有了些许生动的表情,笑着望向镜头。
樊江宁站在那座墓碑前,久久没有说话。
楚洛没有去他的墓园,仿佛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地假装他还在一般。
她去了东山墅,苏曼青说,陆琛的遗物,全部都留在那里。
管家居然还在,见到楚洛来,他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沉默着将楚洛带到了陆琛的书房里。
“陆先生从前大多都在这里办公、休息。”
说完他便关上门出去了。
楚洛在书桌上看见一本厚厚的相册,她将它翻开来,毫不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照片。
是两人分开以后的照片,大多都是楚昀给他的。
他一直都用这样隐秘的方式来追踪着她的近况。
她合上相册,细细地摸索着书桌上的每一件东西,他用过的钢笔,他戴过的手表,还有书桌上的一个卡通小人模型。
楚洛终于想起来,那还是她毕业那一年,在学校小店里做的一个微缩仿真模型,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却没想到这些年来,陆琛一直将它带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在外面敲门,“楚小姐,您可以去二楼的玻璃花房坐一坐。”
楚洛微怔,上一次她来到这里,管家便一如今日般,不厌其烦地劝说她去花房看一看。
楚洛终于跟着他去了花房,却在踏入的那一刻泪如雨下。
花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数米高的巨大照片。
那是当初她和陆琛拍下的婚纱照。
陆琛这个人呀,哪怕照结婚照也是不笑的。
楚洛要他笑一笑,可他却僵硬得不像话,于是她只得放弃,只能搭着一个冰山美男拍照。
墙上的那幅照片,是当年她最爱的那一幅。
陆琛背着身穿洁白婚纱的她,在南太平洋的海滩边奔跑,她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角眉梢都是幸福的痕迹。
原来这栋房子的女主人,一直是她,从未改变过。
楚洛掩着面,终于再次哭泣起来。
她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陆琛,你为什么那么有自信,你真的以为如果我知道了你的病就一定会不离不弃吗?
是呀,其实也许只是一段平凡的感情,也许两人最终会将所有的爱意耗尽,也许两人最后终成陌路。
可是现在那些所有的可能都不存在了。陆琛在一开始就将它们抹杀了。他放手,逼她一个人往前走。其后的很多年里,他便一直留着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渐渐走远,直到最后再也不见,直到她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一直远远地看着她,可无论是在她伤心的时候,她欣喜的时候,她无助的时候……他都无法再上前一步。
可楚洛最后还是泣不成声。
是,你很对,我是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她想起他想要的那个拥抱,那是他的最后一点希冀,可她却永远都无法满足了。
还记得十五岁那年爱过的人吗?
陆琛,我今年三十了,刚好和你一样大。
我现在有丈夫,有女儿,是你从来没有给过我的圆满。
过去这几年来,我终于慢慢从过去那段感情里走出来。
我真的过得很好,我也有很久没有再想起过你了。
以后一年年过去,我会慢慢长到四十、五十、六十……到牙齿掉落,头发花白,儿孙满堂。
可是我想,我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我十五岁那年爱过的那个人。
我以为我早就原谅你,对过去释怀,原来你已经走了这样久。
到头来,我还是知道了你不想叫我知道的真相,原来这么多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