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多吃一口,水不敢多饮半口,这对江善芷来说,真真是件辛苦事。她母亲说贵女在外不宜多食,以防因为吃食而坏了仪态,故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不敢动手。
饿得前胸贴后背,谁还有那心思管这四周抛来的目光?
除了吃,她不想别的,就让她静静坐着,少花些力气还能撑久些。
可偏偏有人不如她意。
“江姐姐怎么一个人坐着,也不来与我们说说话儿?”旁边有人凑了过来。
“柳妹妹。”江善芷冲这人微一颌首,“池中青莲正盛,我顾着赏莲,失了神。”
她一开口,就是又甜又脆的声音,字字清晰,真真叫珠玉落盘,旁边的人便都闻声望来。
“姐姐果然是莲一般的人物。”来的是户部尚书柳家的嫡女,与江善芷见过几次,便自诩是她的蜜友,说话没有顾忌,“难怪一点也不生气。”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江善芷同她不过点头之交,只是架不住对方自来熟。贵女间争名夺利的小伎俩她见得颇多,如今怎会听不出对方拿话头要激她,她有些无奈,就只笑笑,也不答话。
“江姐姐不气,那是她心胸大,要换成我我非得气死。好好的姻缘叫人给搅黄了!”
又有三人走来,其中一人接了话茬。江善芷有些头疼,说话这人是刑部尚书林家的二姑娘。林家系出寒门,靠科举谋得仕途,故对家中子女的功课管得甚严,故这林二也跟着读了不少书,人倒正直热血,就是太过一根筋,快人快话无所畏惧。江善芷同她倒是交好,但也常为她这脾性头疼。
“可不是嘛。搅了亲事也就罢了,偏那人骄纵嚣张,如今这气焰更要涨到天上。”另一人接口道。
“从前她那眼睛就长在头顶,现在更目中无人!”余者附议。
“你看看她们那边,也不知在得意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就是要嫁太子……”林二说着往旁边瞟了眼。
“林妹妹!”江善芷见她说得过头,竟攀上太子,再怎么不想出声也不得不开了口。只是她虽沉了声,可仍叫人觉得甜脆动听,没半丝严厉。
林二忙收声,只拿眼恨恨瞅着旁边那圈人。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贵女们也分圈子派系。江善芷出身清流世族,家中长者多为当世德高望重的大儒,便不走仕途,也都在国子监或白崖书院任教,可谓桃李遍天下,深受寒门士子爱戴,故围在江善芷身边的也多是些清流之家或寒门士族之女。官场上文武不对眼,文臣嫌弃当兵的粗鄙,武将厌恶读书的迂腐,大老爷们前头的嫌隙影响到后宅,故贵女群也各自为政,清流寒门一派,将门武官一派,勋贵世族又是一派,总之互相看不顺眼。
林二厌恶的那派贵女圈,正是以姜桑梓为首的将门之女。
虽说不论哪家姑娘被选为太子妃都必会引来她人嫉妒,但自己人上位,总好过敌对派系的人上位,贵女们年纪虽小,但觉悟还是有的,有外敌之时,这刀刃枪尖还是要一致朝外。
当下几人就编派起另一派人来。
“哼。”冷哼声传来,叫她们齐齐转头看去。
姜桑梓从屏风后徐徐走出,阳光从檐下的藤萝间隙里穿出,照出她通身的富贵气派。
姜梦虎虽疼女儿,可到底是个大老粗,家里的妾室也没见过世面,故给这嫡女的首饰都是货真价实的足金和宝石,再配上团花刺金的缂丝袄裙,真真要闪瞎人眼。
幸而她生得明艳动人,眉一挑眼一瞪,冷艳透出,便将这身富贵压得丝毫不露,与江善芷恰是两种极端,一个艳到极点,一个清到极致。不喜欢归不喜欢,但看的人不得不承认,若论容颜,这兆京也就姜桑梓能与江善芷一较高下了。
意识到姜桑梓可能听去了她们的对话,几个人都讪讪闭嘴,只有江善芷抿抿唇,干巴巴开口:“姜姐姐……”
她什么都没说,似乎又把姜姐姐得罪了一次。
“江大姑娘,姐姐之称不敢当,你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可没有姐妹之分。”姜桑梓从昨天知道自己被指给太子起心里就不痛快,今日又被邀进宫赴宴,才刚进来就听到有人背地里嚼自己的舌根,那气如何能顺。
偏江善芷那眼眸水汪汪的无辜可怜,总叫她觉得只要自己一瞪眼一大声就会把对方吓坏。明明是她们在背后编派人,江善芷一开口却好像在她欺负人。
这锅姜桑梓不背。
“姜……大姑娘。”江善芷只好改口。
她虽不爱说话,却并非不善言辞之人,只不知为何,每次见姜桑梓就莫名紧张。其实她是羡慕姜桑梓的,她们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可姜桑梓脾性不知强过她多少倍,不像她总鹌鹑似的任人摆布。
这羡慕里还带了些仰慕,叫她想接近姜桑梓,可姜桑梓讨厌她。
不知何故。
她有些烦恼。
姜桑梓见这欲言又止的模样更烦了,那小表情活似她要吃人般。旁人齐刷刷望来,满怀恶意的揣测,都等看好戏,她岂能如了旁人的意,当下也不回话,将下巴一翘就往楼里行去。
“瞧她这猖狂样……”林二看不过眼气道。
江善芷忙捂了她的嘴:“别说了,林妹妹。”
姜桑梓听到声音却没回头,心里暗道,惯会做好人!虚伪。
旁人没能瞧见想看的热闹,只得歇了心。几个贵女走来,将姜桑梓拉到另一侧,她是未来的太子妃,再怎么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