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爷志得意满,嘴巴一张,肚皮一撑,吃饱。
这一趟回去,烟田里的花开的更茂盛,蒴果一批一批的成熟,几百个刀儿匠忙着割烟收烟,把深褐色的烟土源源不断的送到他手里。
不到十天,又是六千担烟土收齐。
这一回装了四辆车,六千担是师长和秘书先生的,一千五百担是他和唐先生以及各路连长排长的私帐,运回张家口。以前他靠师傅的老本贿赂收买,这一回索性拉大家入伙,一起分私帐。人人有份,私帐也变公帐了,明目张胆。
把公帐交了,他又押着车去汇自己的私帐。只要公帐不误,秘书先生也睁眼闭眼,装作不知。
烟馆老板早已经准备就绪,仓库弄好,师傅也在。一千五百担烟土卸下,连夜赶工熬制熟土。
这一趟路上熟了,他在车里困了一觉,精神还好。
自己的生意自己着心,他便留在仓库里看熬土。师傅们忙得汗流浃背,蒸腾出的水汽厌恶熏得人呛鼻。
腥臊难闻的生土经过水与火的熬炼慢慢变成绵软芬芳的熟土,装在细竹篾编织的小箩筐里,堆叠了整整二十只木箱。
这都是上等熟土,他三间大烟馆是吃不下的,太多了。
张家口是师长大人和秘书先生销烟之处,这里的生意他是不能做的,坏了规矩,伤了情分。但张家口四通八达,好烟土不愁卖,竟可以贩到外地。
头一次卖熟土,他也不计较什么价钱,快进快出,钱拿到手才是正理。
押车之前他就已经电话通知烟馆老板,老板也早已经联系好下家。熟土一弄好,就直接转手卖掉,白花花的银钱整整两箱。
烟馆老板很识大体,知道这一笔钱财是大老板们的私帐,轮不到他沾手,故而恭恭敬敬原封不动的交给苏致远。
苏致远从唐先生那里学会了使用银行和支票,转手就把钱交到外国银行,开好两个户头,唐先生和丘八们的钱都回到唐先生账上,让他们自己去分。另一个户头就是他自己的,唐先生说这天下美国最厉害,美国的钞票跟黄金一样值钱,所以他全部换成美金,存好。
想当初师傅从老六手里拿的金条也都换成美金,想来是不会错的。
师傅,你看,小叫花也越来越时髦文明了呢。
只要给他时间,他总可以长成她喜欢的样子。
这一趟他原以为可以早点回家,哪知东忙西忙又是十二天。
从银行出来,他在路边打了一个电话回去。
接电话的是小四,这孩子平时活泼伶俐,不知怎么的一接电话就蒙头蒙脑,话都不会讲了。看来出身却是很重要,怯富怯官都要不得。
坐车回家,他站在门口等了半分钟,小四竟也不出来开门。
怎么回事?
他掏出钥匙开门,屋里竟然静悄悄的,一点也不像是住着四五个半大孩子。
“小四?阿发?人呢?”他走进去,皱着眉吆喝两声。
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纹丝不乱。
路过厨房,看到小四背对他站在灶边。
在这里做什么?没听见他喊么?
上前一拍。
“做什么呢?耳朵聋了?”
灶前瘦条条的孩子就软绵绵往下倒,在地上翻出一副七窍流血的死样,正对心窝处是一摊血迹。
他大惊失色,伸手触他鼻息,一丝也没有。摸了摸孩子的脸,还热着,是刚死的。
怎么回事?
师傅?
他汗毛管竖起,浑身凉透。一个箭步冲出厨房,往里面去,没几步就差点被绊倒。
低头一看,又是一具尸体。
一脚头踢翻,是阿发,也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但心窝上没血迹,而是脖子上一倒深深的勒痕。
这妖怪!他就知道她要发难!
倒吸一口凉气,他转身上楼,直冲到底!
楼上小储藏室果然铁门开了,木门也开了。
他一脚头踢开门,却看到师傅老老实实坐在墙角。
她还在!他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看到他,师傅抬起头睁开眼,朝他一扑。
他吓得往后一退,但看到她脖子上的锁链项圈哐啷作响,完好无损,便定住脚步。
想到楼下那些尸体,他就怒上心头,又冲进去,一把抓住锁链,把她拖倒踩在脚下,怒吼。
“说,是不是你做的?!”
话音刚落,后脑勺上就一阵钝痛。
他浑身一颤,向前一扑,踩着她的脚踉跄一下。
师傅像猴子似的往旁边一滚,避开,顺手还把锁链从他手里一把夺过。
他看得真切,她纤纤十指包的跟萝卜一样,但每一根都是直的。
他张嘴,心里亮起来。
然而后脑勺又是一下重击,钝痛之下,他亮起来的心又暗下去。
倒地的刹那,在黑暗中他终于看清身后的人。
瘦伶伶的哑巴!
哈,他防了那么久,一直防着师傅发难。却万万没有想到,发难的是哑巴。
哑巴还是他自己找来的,真是自掘坟墓。
是啊,他真是昏头了。
这小戏子十来岁就会给自己的师兄弟下毒,谋害人命。
师傅手底下的人,哪一个是善茬!
第176章尘埃落定5
苏致远安安静静的坐在客厅沙发里,旁边哑巴拿着一碗凉开水喂他,他也乖乖的张口咽下。只是因为喉咙上开了一个口子,倒是有半碗水都流出去,把胸口沾湿了一大片。
哑巴看得仔细,见没有纸灰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