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掉的床单布条又拾起,绕着圈的又给她从头到脚捆扎上。擦过脸的毛巾也拿过来,捏开她的嘴巴结结实实塞进去。这一回他塞得仔细,塞得用力,一直塞到喉咙里才罢休。这样,哪怕她舌头是个凿子,也推不出来。
把她炮制好之后,他又从上铺拿下那只大行李箱,把人塞进去,盖好,扣上机关。
完事了,拍了拍箱子,这才直起身。伸一个懒腰,他翻身躺到床铺上,侧身看着地上的箱子。
窗外风声呜咽,漆黑一片。火车一路摇晃,晃得玻璃窗咂咂作响,轰鸣震耳。包厢里灯光晦暗,各处阴影也跟着一起摇晃,仿佛也是要成精成魔。
按说他刚刚了结了一条人命,应该要害怕。可此刻躺在床铺上眼看着那个西瓜子,他却是心平气和的很。
因为师傅不算人,而且他也没那个本事了结她。她终归还是能活,而且到底还是落在他手里。
这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此刻即不必在劳心伺候师傅,他便有了闲情逸致去细想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人肯定不是,没人能死而复生。不然多少帝王将相,为何到头来还是坟茔一堆。长生不死,这从来就不属于人。
山精妖魅,或许可能。但师傅这样的又算是什么玩意成精?她死了生,生了死,至始至终都是人的模样,显然原形就是这个。那总不能说是人成了精。
人是不能成精的,但能成仙。师傅固然有一些神通,但也仅仅只是能够御鬼害人,毫无慈悲怜悯之心,且她贪财好色,还受制于嗜好,一把匕首都能把她扎死,实在算不得大有神通。
非人,非妖,非仙,那她到底算个啥?
也许她啥也不是,就仅仅是她苏平安而已。
苏平安,自始至终就是一个神秘莫测的存在。
翌日凌晨,火车到达热河省城。
苏致远裹着大衣,围着围巾,头戴着帽子,套着手套,拎着一大一小两只箱子从容下车。
正月初二有赶早的车夫已经在车站兜活,穷人家歇不得,人歇着了,肚皮就要饿。
苏致远叫了一辆黄皮车,讲好了价钱。载着他和两只箱子一路颠着回家。
他卖了青阳县的宅子,在省城换了一栋小楼。小楼只有两层,砖砌的筋骨,里外都抹了洋灰,刷上粉白的石灰,别有一种现代文明的气息。小楼通了点灯,就再也不用点什么蜡烛。只是电费比灯油贵多了。
车到门前,叫了门就有人来开门。
半大胖小子一见是他,立刻响亮的唤了一声。
“七爷回来了!”
苏致远点点头,拎着箱子下车,付清了车钱就打发车夫走人。
胖小子想献殷勤,上来要提大箱子,被他伸手一挡,隔开。他亲力亲为,自己拎着箱子进门。
进了门,楼上就跑下一个大眼睛伶俐小子,一脸欣喜的唤道。
“七爷你可回来了!”
这是他顶得意的徒弟,叫小四。
小四见他拎着两只大箱子,立刻瞪了去应门的小子一眼。
“怎么不帮七爷拎箱子,就知道偷懒。”
胖小子委屈。
“是七爷不让碰的……”
苏致远一摆手,把手里的小皮箱递给小四。
“拿去放好。”自己则还是拎着大行李箱,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上了楼。
楼上是他住的地方,因为并不宽敞也就只是隔了两间,一间作卧室,一间作客厅。
小四抱着小皮箱到里屋,把箱子放进柜子里锁好,又转到客厅。
苏致远正站在桌前脱手套摘帽子,脚边搁着那只大箱子。
小四心思伶俐,早就看出这皮箱七爷是不让碰的,便不理会。快步走到门前,冲着下面喊了一声。
“快烧个火盆上来,给七爷暖暖。”
说罢回转身,把桌上的帽子手套围巾一一收好,又帮他脱掉大衣挂在架子上,到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七爷喝茶。”
苏致远喝了一口热茶,胖小子就端着火盆上来。
火盆里烧的是银屑炭,这让苏致远皱了皱眉头。
“这是专为七爷您预备的,小子们用的都是柴火。”小四立刻回禀他。
他这才舒展眉心,点了点头。银屑炭价贵,可禁不起谁都用。
喝了两杯热茶,烤了一会炭火,他就拎起脚边的箱子去卧室,嘱咐小四他要休息一会,没事别来打搅。
小四点头应承,把门关上,转身下楼。
等门关上,苏致远便一个踉跄跌倒床边,扶着大铜床的架子,缓缓的坐下。
他低着头,躬着背,手抓着心窝,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状似呜咽的轻笑。
一声,两声,渐渐的,一长串的笑从喉咙里冲出来,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满脸涨的通红。
不光脸红,连脖子都红了,两只眼睛冒着光,他真是得意极了。
瞧瞧他多厉害,不仅找到了师傅,还从唐丘八手里抢了出来,又成功带了回来。
这一下,师傅可算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他是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
笑了足足十来分钟,笑的他气都快断了,这才翻身躺在床上,长吁一口气。
然而得意过了,往后的事就纷纷杂杂的涌上来,占满他的脑子。
他该拿她怎么办?
正思量着,地上的大箱子就嘭的响了一声。
他一个打挺坐起,盯着箱子。
箱子似有感应,当着他的面又嘭的响了一声,还震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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