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又活了……那方才算是死了?还算是没死?师傅一贯是神秘莫测的,然而连生死都如此莫测,真叫人有些懊恼起来。
她生,他愿意一辈子当一个小跟班伺候到底。她死,他也愿意当孝子贤孙为她风光发丧,入土为安。
可她总这么死不死,生不生的,真叫他为难。
等啊等啊,他傻呆呆坐在地上一等就是两个多小时。
椅子上的苏平安纹丝不动。
苏致远觉得自己不能傻等了,伸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跳起身。因为坐久了,结果一跳起来腿就麻,差点跌倒。
颤颤巍巍立定,他从掏出怀表翻开一看,快凌晨三点了。
小楼按规定是早上六点半就有人开门,但明天是大年初一只怕不会这么早开。但不管是早开还是晚开,他明天一早都的走。
那个不知叫什么四的烟鬼,自然是不必管。至于师傅……不论生死,他这个做徒弟的都有责任把她带回去。
师傅死了倒是比活着好带。
照例说,死人是没什么好怕的。然而绕着椅子转了一圈,苏致远还是觉得不放心。把被单撕成一条一条的,给苏平安从头到尾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这样,万一师傅又活过来了,也不至于乱跑乱跳。
死了?活过来?他也已经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更希望师傅死,还是希望她活过来。
仿佛是怕她冻着,他找出一件大衣给她裹上。自己就搬了椅子坐在旁边,干等天亮开门,一走了之。
时值隆冬,又逢过年,即便开门的老头是个鳏夫,可也免不了贪恋热炕,多睡了一会。等老头吸着鼻子裹着棉被踢踢踏踏过来开门,已经是早上八点,天都已经亮透了。
看门的老头开了门,值班医生便也懒洋洋的来了,一边开办公室的大门一边打着哈欠。
苏致远带着一脸倦容两个黑眼圈,精神尚可,一脸镇定的下楼,给那个不知开出院的假条。
值班医生虽奇怪为何不年前就走,但这到底是病人的私事,便随手开了假条。
拿着假条,苏致远便堂而皇之的抱着苏平安下楼。路过值班室的时候,里面的医生正忙着打电话到处恭贺新年,压根没工夫看他一眼。
只在门口扫地的老头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感叹大烟果然是害人,好端端一个小伙子都给抽成这么细的一条,大过年的也不安省。
出了医院便有汽车过来迎接,乃是早已经约定好的,苏致远许了对方三十块钱出这一趟差。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走这一会就能赚近一个月的工钱,怎么都不吃亏。
汽车载着他一路回到住所,苏致远抱着苏平安下了车,把余款付给司机便打发他走。
司机也不留恋,毕竟大过年的接一个烟鬼,总有点晦气。
因知道病房里那事终究是瞒不了多久,故而他也不敢在住所久留。只是抱着苏平安进门上楼,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就把她卷起来塞了进去。
死了的苏平安乖顺无比,任凭折腾。
他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当,又找了一条毛巾,捏在她的嘴巴用力塞了进去。
看她嘴里塞着毛巾,手脚都被捆扎严实,这才盖上行李箱,站起身拍了拍手。
此地不宜久留,他转身从柜子上取下一只小黑皮箱,搁在条桌上,伸手咔咔两声按开机关,打开。
箱子里面空间不大,分成大小两格。大格里码放着整整齐齐三排小玻璃药瓶。小格里则是一小瓶酒精,一小盒棉花,一支针筒。
这一箱玩意可费了他五百多块钱,原本是想尽一点孝心。只怕师傅是用不上了。
好在都是好东西,带到哪儿都能转手,倒也不会亏。
轻叹一口气,他合上盖子,摁好机关。便又从衣柜里取出大衣,围巾,帽子,手套,一一穿戴整齐了。这才一手抱着小皮箱,一手拎着大行李箱,慢吞吞的下楼。
出了门在电话亭叫了一辆汽车,直接送他到火车站。
大年初一的车站冷清之极,连贩卖吃食小玩意的小贩都不见踪影。他顺顺当当的上了车,又顺顺当当的找到自己定的包厢,托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就进去了。
一只包厢的票价比四张头等卧铺的票还贵,但贵得其所。
何况,为师傅尽孝,再贵也是应该。
把小皮箱放在上铺,把大行李箱搁在下铺,他屁股坐在对面,望着窗外寂静冷清的车站。窗外管道口的工人缩着肩膀挥舞手里的小红旗,示意火车可以通行。
于是钢铁铸就的庞然巨物便嘶吼一声,转动沉重的铁轮,缓缓前进。
眼看着窗外景色缓慢移动,苏致远扭回头,缓缓的吁出一口气,心中浮起一阵得意。
瞧瞧,到底还是小叫花有本事,把师傅又给弄回来了。
第152章新年2
师傅活了,苏致远便又开始烦恼起来。
首先便是该不该放师傅出来?放总是要放的,不可能把一活人关在行李箱里一辈子。何况关在里面一辈子,那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可什么时候放呢?既然始终是要放,那显然晚放不如早放。
那放出来以后怎么跟师傅说呢?
喏,这才是最麻烦的。
师傅要是问他自己怎么会在火车上,被关进箱子里,他该怎么圆谎?
以师傅那个聪明劲,他可该撒如何一个弥天大谎才能骗到她?
他惴惴不安,前思后想,犹豫不决。箱子里的苏平安也仿佛等的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