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大公主被刺客带出宫,巧之又巧的,贵妃娘娘也刚好小产,没了二公主。”
说起贵妃,这个后宫里最为可怜的女人,饶是江衍,此刻说话语气也不由变得沉重了:“可又是那么巧的,二公主的尸体消失不见,说是被路过的宫人给捡去喂了狗。”
“怎么会这么巧,大公主葬身狗腹,二公主也葬身狗腹?难不成,两位公主都那么巧地和狗有着孽缘,才会一并被狗吞食?”
话说到这里,再笨的人也明白大公主和二公主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哪里有什么大公主?
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二公主才对!
得知了这点秘辛,有年纪小的宫女没能控制住,露出个惊骇欲绝的表情。
也有曾受过贵妃恩惠的宫女立时红了眼眶,忍了再忍,也还是没能忍住,恨声道:“你这个女人,怎么能这么恶毒?你怎么不去死!”
即便没亲眼见过当年那场霍乱宫廷之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从老人嘴里口口相传传下来的,也皆表明宛妃是个极可怕的女人,把狸猫当儿子不说,还对险些死在冰天雪地里的贵妃笑着说活该。
可贵妃哪里活该?
贵妃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自打进了宫,从未与别的人争过什么,安安分分得跟个摆设似的。还是先帝怜惜她,每月必有几天去她的寝宫,这才叫她怀上个孩子,免得被别的妃嫔欺负了去。
然,就是这么一个存在感不强的女人,却被始作俑者说活该?
还要如何活该?
尚未成型的孩子被活生生地从肚子里剖出来,那么冷的天,无人为她治疗伤口,也无人为她进行止血,更无人去救她的孩子,害得她终生都是孤苦伶仃,甚至无法再生育。
被夺去了孩子,再被夺去作为母亲的权力——
还要怎么活该?
还能怎么活该?
如今想来,是要多么残忍歹毒的心肠,才能做出当年这种事情来?
宛妃此人,当属开朝以来第一毒妇!
“臣其实有一点想不明白,还请娘娘为臣解惑。”
再当众抛出个陈年真相后,江衍堪称大不敬地指了指天元帝的脸,又指了指宛妃的脸,才道:“陛下既不是您的孩子,又为何与您长得如此之像?”
尤其是以前天元帝穿女装的时候——
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简直和宛妃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江衍说着,兀自陷入沉思:“更让臣感到疑惑的,是娘娘您居然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怀疑您与陛下的关系……莫非您和皇后娘娘,其实本为一家人?”
古时验证血缘关系的方法,最常见的便是滴血认亲。
滴血认亲,拿个碗盛点水,两人分别割破手指往里滴一滴血,如果血融在一起,那就证明两人是亲人;如果血没融在一起,那就证明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
江衍觉得,这方法这么简单实用,想来宛妃也一定是做过的,否则以前不会无人怀疑阮靖秋的身份。
而她的血能和阮靖秋的血相融,这岂不是说明他们两人本就是亲戚?
凭这点往上顺藤摸瓜,宛妃祖上和阮姓皇室没有半分牵连。那么就只有从皇后那边着手。
滴血认亲在古人看来那是极端靠谱,但在江衍和景祁看来则是极其不靠谱。至于高级点的滴骨认亲更是无稽之谈,两人总不能为了查清宛妃和皇后到底是不是有血缘关系而去挖人祖坟。
不过也正因如此,有关宛妃和皇后关系的猜测,江衍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能肯定她们两个一定是亲人。
并且还是关系极近的亲人。
否则阮靖秋不可能和宛妃长那么像。
果不其然,自江衍拿出那两条手帕后,就再没开过口的宛妃这时终于道:“本宫是庶女。”
“皇后她……”
“是本宫的嫡姐。”
她神情淡淡,仿佛说的根本不是她的经历,而是在说一个和她毫不相干的人的故事。
却又让人觉得她其实是已经认清事实,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活不下来了,这才选择把一切都说出来,不让那些陈年旧时彻底尘封。
尘封了,谁又能知道到底是谁可怜呢?
宛妃是一位名妓的女儿。
彼时江南春浓烟花巷深,位高权重的巡抚大人被同僚灌醉,与名妓一夜fēng_liú。
那夜之后,巡抚大人依旧是巡抚大人,名妓却不再是名妓。
察觉自己怀了孕,名妓想办法给自己赎了身,再想办法安顿下来,生出个女儿。
后来名妓病重,再无力抚养女儿,便将女儿身世告知,并把最后的银钱交给了女儿,让女儿去京城找她的生父,免她没爹没娘孤苦无依。
安葬好母亲,女儿独自一人北上。
初到京城,她凭借尚未长开便已惊为天人的美貌被一家大户人家收养,从此开始学习宫廷礼数,好在日后代替这家的嫡女入宫为妃。
便是进宫那日,她见到坐在上首的皇后。
她一眼就认出皇后和母亲留下的那幅画里的那个男人,长得极其相似。
再一打听,她确认自己的生父果真是国丈。
国丈完全不知道她的存在。她也没有要上门认亲的打算。
她只跪在那里,一边等候天子选中自己,一边暗暗地想,凭什么呢?同样的血脉,凭什么她就是不被人知道的孤儿,那个人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有没有可能,日后她将那个人从皇后的位置上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