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再说不出半个字。
她心如死灰。
她扯着太子扑通跪了下去。
岂料太子毫不配合,被死死拽着袖子也要强行起身,还不忘把太子妃也从地上捞起来,边捞边嘟囔道:“跪什么跪,朕就在你身边,你不跪朕,你跪谁呢?”
太子妃多想告诉他,我跪的是你父皇,你现在不跪,等清醒了定要追悔莫及。
可事实是她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而且她力气没太子大,只得顺着太子的力道站起身,然后反手一按,又把太子给按到了地上跪着,接着太子又嘟嘟囔囔着要起来,已经心如死灰的她觉得疲惫又绝望,索性也不管太子了,独自跪着,任太子怎样拉她也不肯动。
到底是喝多了,头两回还有力气能从地上爬起来,顺带也能把太子妃给拉起来,可两三次过后,太子双腿大张着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他喘着气问太子妃:“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你且告诉朕,朕给你出头。”
太子妃此时已是五体投地地跪着,闻言头也不抬一下。
太子看着,愈发觉得奇怪:“你到底怎么了?说啊,朕会给你做主的。”
“你自称朕?”头顶陡然传来一声问话,“那我呢,你觉得我该自称什么?”
太子下意识地道:“在朕的面前,你当然要自称微臣或者草民!”
说着,许是觉得自己乃九五至尊,怎么敢有人在自己头顶说话,当即抬起头来,眯眼看向上方。
就见那问话人正站在自己面前,因背着光,看不清具体神容如何,只知那一身尊贵气度当真世间罕见,比自己看起来还要更像皇帝。
太子不由问道:“你是谁,你是朕的丞相,还是朕的大将军?”
上头那人缓缓道:“我……是你爹。”
我爹?
太子歪头想了片刻。
他刚想说我爹早就死了,你是冒充的,却于不经意间看清上头那人的脸,当即醍醐灌顶般,整个人瞬间清醒。
他的脸陡然变得惨白。
“父、父皇……”
酒彻底醒了,他却宁愿自己根本没醒过来:“儿臣,儿臣……”
连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全,他急忙调整姿势跪好,刚喝进肚子里的酒此刻全变作冷汗从身体各处争先恐后地冒出,他敢说他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他战战兢兢地跪着,如堕冰窖。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父皇并没有惩处他。
甚至连句教训的话也没说,只道:“起来吧。”
接着二话不说,拂袖离开。
天子虽走了,可在场的文武百官却还是紧闭着嘴,不敢说出任何的只言片语。
毕竟连瞎子都能看得出,陛下这是对太子失望了。
本来储君之位就还没个着落,今日这场一闹,怕是太子再无望储君之位。
太子被放弃,还有望被立储君的就只有……
一些人已然蠢蠢欲动,决定今日过后,就另投明主。
太子也明白这个道理。
有宫女上前要扶他起来,他一把推开,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转眼见太子妃还跪在地上,他想要迁怒,想骂她怎么就不拦着他,可他对刚才之事还是有印象的,知道自己完全是被父皇给算计了,她根本不是父皇的对手,当下也只得苦涩地叹口气,对太子妃弯腰伸手。
“地上凉,快起来吧。”他说,“别让他们给笑话了。”
谁知太子妃无视他的手,自己起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人前不给他面子。
她拍了拍裙子,又扶了扶散乱的发髻,冷声道:“已经被笑话了。”她这样说着,神情却镇定得很,“妾身奉劝殿下一句,从此以后切勿再饮酒,否则再闹出刚才那等事,殿下失了帝心不说,妾身也要受累。”
说完就带着宫女离开了,连和皇后说一声也无。
目送太子妃满怀怒气地离开,太子站在原地好半晌,又叹了口气。
看太子一刻钟前还是胸怀大志,志得意满,一刻钟后却已然失态至此,想要劝解他的皇后终究没有开口,只坐在那里,暗暗下定了决心。
过去这么久,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
几日后。
江衍正坐在树下看书,刚从宫外回来的千香立在他身侧,把在宫外听到的消息一一复述给他听。
“京中近来多了一则传言,说是陛下有意立靖王为储君。”千香轻声道,“还说陛下已经命钦天监算出了祭天吉日,礼部已经在为此准备了。”
江衍没说话,只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果然千香又道:“奴婢查了,这则传言是皇后娘娘让人散布的,意在毁坏靖王在百姓中的保护神之名,好让靖王从储君之争中出局。”
江衍还是没说话,指腹慢慢摩挲着书上的字。
千香继续道:“不过据奴婢所知,靖王似乎并不打算对此采取什么行动……”
“他当然不打算采取。”江衍终于开口,“他心里巴不得这样。”
千香问:“为什么?”
江衍道:“他迟早要同我一样,丢开女子身份。皇后现在这般作势,反倒是为他提前开路了。”
千香恍然大悟:“那小少爷,我们就这样隔岸观火吗?”
“当然不。”
“那小少爷需要奴婢做什么?”
“给我更衣,我要去见皇后。”
“见皇后做什么?”
“见皇后,釜底抽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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