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孙皇后言语亲和体恤,只若是无睹。杜若云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
露台上晓风轻拂,杜若云一抹蹁跹宫裙牵着楚邯慢慢走:“来,小心台阶。”
“母妃。”楚邯舍不得离开母妃,回头看周雅的目中噙满眷怜。那是周雅的命与心头肉,周雅心里割着疼。
张贵妃从后面走过来:“都在一个宫里,丽嫔不用这样耿耿于怀。”
周雅答她:“耿耿于怀的是贵妃姐姐。姐姐为了那个位子,也真是费劲了心机,但得来能有什么好处?皇上与皇后根本不在乎。”
张贵妃矜持一笑,人其实不是去特意找的,没有谁那么蠢,帝后刚和好就找刺,心思太明显。真就是凑凑巧就有这么个人,冥冥中鬼魅回还一般,戚世忠就给顺水推舟放进来了。
张贵妃说:“妹妹这番话说的,本宫整日困在宫里,可没有妹妹那样的通天本事,走一步路还有人给我扫台阶。”
互相都晓得当年秀女下药一事,惯也是面和心不合的,不需要太多客套,她说着就掠过周雅身旁,往空荡的场院里出去。
周雅蓦地驻足:“贵妃姐姐话中何意?可莫要信口雌黄。”
“意思妹妹难道听不懂么,在这座宫里头,最不能瞒的是皇上。妹妹若是不心虚,就算是真人活过来了,又何妨紧张?”
自然是不能心安的,儿子就隔着一道宫墙,时而听到那边嘤嘤哭要母妃,声音很小,继而伴随杜若云笑语宽抚的声音。她不让他过来,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只叫人把他领去屋里玩耍。每一回隔墙听到儿子的声音,周雅的心里就揪就痛,杜若云带着红痕的手指一遍遍在眼前重复,她在她儿子的脸上轻划,目中噙满恍惚的宠溺,怕一个错神便要剜了下去。
但周雅现在有什么,从始至终她都是一枚棋子,父亲与肃王才是主谋。如今父亲没有了,愚笨无能的姐夫也被皇上换下来,只剩下她母子在宫里相依为命,肃王若是帮她那是给脸,若是不帮,一切就得靠她自个一步步如履薄冰。
在周雅怀孕的最后一个多月里,她几乎是在紧张、焦虑与怨嫉中度过的。
她的出事,是在八月中秋过去的一天午后。
杜若云因为连日头疼,御药房给煎了药送过去,不料被猫打翻了药碗。管事太监以为是只野猫,叫抽了一顿轰出去,那猫因为被鞭抽吓得藏起来,结果却是老太妃宫里眷养的宠物,太阳落山了不见回来,就命太监牵着狗在西六宫里找找。哪儿想,那狗钻来钻去地嗅,最后在周雅的翊坤宫里找到了,猫躲在周雅的床头柜下,出来的时候尾巴毛勾着个小人,晃荡晃荡,后面又掉出来个小人。
一个是杜若云的,白色面料看着新鲜点,针扎在脑门上。
一个却是皇太子的,看上去有些老旧了,白布显得发黄,背心刺着个红色的“邹”字,一枚银针正正地扎在小人当胸口。
难怪皇四子恁好的身板儿,后来时常哮喘难能呼吸。
这事儿立时被捅到帝后的跟前。
日暮的坤宁宫里,晚霞在对面的交泰殿顶洒下一片碎金,周雅跪在大理凤凰石砖地上。皇帝着一袭天青色团领常服,衬得脸上的表情亦是青肃,孙皇后端姿坐于他身旁,容淡目沉望不穿心思。
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周丽嫔想让儿子立储的事儿早前宫里都有猜测,只是万万没想到她会给皇太子下盅。看这发黄颜色,怕是有些年头了,那时皇太子才多大?五岁,六岁?
没能把帝后离心,到底把周雅逼乱了阵脚,却也是意料外的收获。
张贵妃面上不动声色,只讶然关切道:“这可是件大逆不道的事儿呢,别不是误会。”
孙皇后问曹可梅:“谋害皇储罪无可赦,这事儿你可知道?”
张贵妃暗瞪曹可梅,曹可梅吓得啪嗒一软:“太子的事儿奴婢什么也不晓得,奴婢只知前些日子娘娘总在梦里喊‘何婉真,不关我的事,你别回来’,后来便叫奴婢去拿了几尺白绫和剪刀……皇后娘娘饶命,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咿——
殿宇下似顿然安静,太讶异,讶异一贯人缘甚好的周丽嫔竟与当年那位有关。
周雅亦听得一瞬错愕,一直以为皇上把曹可梅放到自己身边,乃因曹可梅是何婉真的贴身旧婢,这算是一种在人走后的眷顾。到会儿才知道曹可梅竟是张贵妃的人。便哭着喊冤,然而有什么用,杜若云的小人坐定了是自己做的,皇太子的那个针线一看便可窥出一样。
周雅蠕着滚圆的肚子,爬到皇帝的腿边求饶,哭着说:“只是一时被鬼蒙了心,看在臣妾服侍皇上多年的份上,看在即将出世的皇儿份上,求皇上饶过臣妾这一回吧。”
皇帝英武端坐在罗汉锦榻上,只是肃着容色看地板。
张贵妃在一旁轻语:“敢情皇太子就不是正经皇儿了?莫说给太子下盅,就当年何嫔容貌毁得突然,如今杜妹妹才进宫没多久,丽嫔此举这番,不免叫有心人觉得做贼心虚。”
孙皇后轻启红唇:“丽嫔巫乱后宫,有失体德,已不便再抚养皇子龙嗣,今后楚邯便归于婉妃代管吧。”
“父皇饶了母妃吧,呜呜……”三岁多的楚邯爬过来,看年轻的母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凄哭下跪,稚子眼目里都是惶恐与孤怨。
周雅抱住儿子,忽然心痛豁出去:“贵妃姐姐莫要得意,当年何婉真那桩事,二皇子也休想甩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