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沉默不言。
“陆德文,你好狠的心,竟要眼睁睁看着咱爸咱妈送死。”方秀菊也是个厉害的,眼泪说来就来,几秒的时间快赶上水漫金山寺了。
陆德文头皮发麻,虚着眼瞟赵成刚,和以泪洗面的方秀菊不同,他正卡卡卡的握着拳头,双目充血的瞪着他,陆德文双腿发软,转身就想跑人,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咬咬牙,迫使自己直视赵成刚狠戾毒辣的目光,哆嗦着唇说,“没粮食就是没粮食,咱家上半年除了彩芝,没挣到啥工分,没粮食。”
赵成刚挥了挥拳头,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陆德文,你是不是要看着咱爸咱妈死了才高兴,你说,我保证不打死你。”
陆德文咽了咽口水,肩膀垮了一截,眼泪怎么都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往下掉,他觉得没出息,使劲擦了擦,气势随着眼泪流出身体,瞬间怂了,结结巴巴地回答,“不,不是。”
“那为什么不给粮食?”赵成刚一字一字的问道。
“没……没有。”要从他手里拿到粮食,除非从他尸体上踏过去。
卡卡卡,赵成刚的手指关节连连作响,陆德文破罐子破摔,仰起头,语气强势,“你打,就是打死我也没粮食给你。”比起被活生生饿死,打死的死法不要好太多,许是勇气又回来了,他不再结巴,昂首向前,拍了拍自己胸脯,“打,你打死我啊,横竖都是死,我还怕你打死不成?今个儿把话撂清楚,要粮食没有,要命一条。”
他鼓着眼,眼里尽是认真,惊讶得赵成刚神色凝滞,忘记怎么继续恐吓陆德文。
陆家人在他眼里都是些不争气的怂货,陆德文好吃懒做胆小如鼠,他稍微露出点狰狞之色就能吓得他胆战心惊附和他,他以为刚才陆德文跑出去是乖乖找薛花花拿钥匙开门的,没想到他料错了。
错愕间,陆德文疯癫了似的大喊,“你不打是不是,我帮你。”说着,他按下赵成刚的手臂往自己身上招呼,吓得赵成刚双手一缩,“你神经病啊!”
老实说,赵成刚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见过像陆德文这么一心求死的,以前懦是懦弱了点,脑子没太大问题,半年多不见,跟傻了似的,尤其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没有丁点惧怕,赵成刚慌了……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陆德文已经疯癫了,两人如果硬拼……
赵成刚跟见鬼似的用力抽回手,怒吼道,“你脑子进屎了啊,你想死就去撞墙,关老子何事。”杀人是要偿命的,他可不愿为了个疯子搭上自己性命,看陆德文又伸手抓他的手,赵成刚大惊失色,“要死了要死了,秀菊,咱赶紧回家,德文已经傻了。”赵成刚不知怎么办,他之所以一大早过来是想多腾点时间出来劝他们给粮食,吃了午饭就好回家,没想到遇上陆德文不要命跟他杠上了,他吓得夺门而出,连箩筐都没挑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方秀菊从震惊中回过神,指着赵彩芝破口大骂,“彩芝你个丧尽天良的,咱爸咱妈的死活都不管了,你咋心肠这么黑哟,老天爷打雷咋不劈死你哟,咱爸咱妈命苦啊……”哭着喊着,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捶地,哭天抢地的骂。
陆德文拉起她手臂就往身上打,“你打我,打死我算了,是我不给粮食的,你打啊……”
方秀菊脸色大变,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赵成刚的话,甩开手,转身就跑,“赵成刚,赵成刚,你等等我啊,等等我啊。”
陆德文疯了,彻底疯了。
陆德文不懂好端端的两人怎么说跑就跑,抬脚就追上前,“西西大舅,你别走,咱的话还没说清楚,不准跑。”妈的,要命赶紧的,否则再等会他就怕死了,为此,他使出吃奶的力气追到方秀菊,方秀菊后背冷汗涔涔,禁不住恐惧,啊啊大叫着跳进秧田,“救命啊,有疯子,有疯子。”
听到这话,赵成刚脚步踉跄差点摔跤,撒腿跑得更快,陆德文拼着命追了两条羊肠小道硬是没追上,瘫坐在路上喘气,他觉得赵成刚也不是想象中的可怕,给他命都不敢要,能恐怖到哪种程度,抬起头,见赵成刚快跑出生产队了,他想起什么,急忙大声叫唤,“西西大舅,赶紧回来,你的箩筐背篓还在咱家你不要了啊。”
留给他的是更迅速敏捷的背影,扎进隔壁生产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他视野中。
陆德文拍拍手,见地里好多人不明所以望着自己,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怎么解释,总不好说我让西西大舅杀了我他被吓得跑了吧?
家丑不可外扬。
秧田里,正忘乎所以考察着生字的陆明文和陆建勋被眼前掉落的庞然大物吓得愣在当场,溅起的水花糊了二人一身,兄弟两几乎同时开口。
陆明文喊得声嘶力竭,“队长呐,赶紧来哟,有怪物霍霍咱家秧苗哦……”
陆建勋喊得暴跳如雷,“他妈的,敢截老子的活,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