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以后,再一次从陌生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程清璇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有一霎那,她甚至忘记了思考。
她不能让别人认出她来!
幽居发觉程清璇状态有些不对,似是有些恍惚,心下微动,他的目光在程清璇跟老妇人之间来回扫视了几眼,多少猜到了些东西。
“您认错人了,她不是程清璇。”这话,出自幽居之口。
听彖跟老妇人同时抬头看向幽居。前者褐眸略带感激,后者则是噙着怀疑。
“怎么会?”老妇人将眼镜子取下来,用蒲扇般的褶子手揉揉眼珠子,再又戴上眼镜子,显然是不相信幽居的话。细细打量着程清璇的脸跟她的外形,老妇人嘴巴微微张大,反复说着:“怎么可能呢?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她可是我的学生,从入校以来就在我班上,我怎么会认错呢?”
程清璇在服装设计方面有着非凡天赋,当年在整个设计系都是佼佼者。身为自己曾经班上最得意的学生,穆安宁对程清璇可谓是记忆深刻。
她怎么可能认错她?她虽然老了,但脑子还不算糊涂。“你们身高,外貌,气质,几乎如出一辙。你明明就是清璇,但…”穆安宁又低下头,手指纠缠着衣角,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这不可能,五十年过去,清璇不可能如此年轻,再说…
幽居听到了穆安宁的呢喃,这下几乎可以肯定他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人,的确是程清璇的故人,且还是老师。这谎,该如何圆过去?
程清璇绕过幽居,迈步走到穆安宁脚边蹲下。“程清璇是我的外婆,老奶奶,您认得我外婆吗?”仰起俏脸问穆安宁,程清璇笑得俏皮而可爱。幽居一挑眉,保持沉默。
穆安宁听她这么说,这才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外孙女,您跟你外婆,长得可真像!”
穆安宁盯着程清璇的脸细细看,心里不由得再次感叹,基因可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清璇的外孙女,竟然跟她长得一模一样。两人,就连说话时的神情,几乎都如出一辙。
相似极了。
“是啊,大家都说我跟我外婆长得像。”
穆安宁拍拍程清璇的脑袋瓜子,一脸的怀念,“想当年,您外婆可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唉,若不是造化弄人,现在的时装界,必有她的一席之地。”
程清璇一听这话,品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方便跟我说说,更多的有关我外婆的事情吗?”程清璇双手搁在穆安宁双腿上,小脸满是好奇。
幽居侧头低瞅着她,心里默默吐槽,这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她适合去演艺圈发展,而不是时装界。
穆安宁听她这么问,只当她是想了解外婆的一些往事,便道:“我孙子等会儿就来接我,反正也没事,你若想听,老婆子就同你说说。有些事我记得也不清楚了,我就把我记得的,跟你讲讲?”
“好。”
老妇人目光放远,秋日萧索,落叶纷飞,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五十三年前的秋天。
她第一次注意到那个略清冷的女学生,也是在风雨长廊的尽头。那一年,校园里刚种植了一批新的枫树,秋天,枫树叶飘落,洋洋洒洒。程清璇抱着绘画册,坐在风雨长廊的栏杆上,红色枫叶中央,一抹浅蓝色的倩影,美得独特富有韵味。
那时候刚入新校不足三月,同学彼此间都不算熟悉,程清璇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跟同学之间的关系总有疏离感,所以处得并不好。总的来说,她是一个孤单的人。
天刚下过雨,有小雨飘进风雨长廊的光滑地板上。
积水衬得地板光滑可鉴。
三十多岁的穆安宁还很年轻,她吃完饭路过长廊,见到程清璇,才想起这是她班上的学生。“清璇,大中午的你不回宿舍睡觉,坐这里干什么?”
程清璇抬起头,看着老师,嘴角漾笑,目光深处带着一抹疏离。“穆老师。”
穆安宁挨着她坐下,全程,程清璇既没有动笔,也没有说话,她只是凝望着积水地,一瞬也不转眼。
“积水有什么好看的?”穆安宁问。
程清璇目光微动,“我没看积水。”
穆安宁一愣,心想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抽了,明明就在看积水,还不肯承认。“那你盯着地面积水眼也不眨,看啥呢?”程清璇这才偏过头来,她收起笑,很认真的回答她,“我没有在看积水,我看的,是水中倒映的蓝天白云,跟腐败的落叶。”
“穆老师,我一直在思考你上周问的那个问题。”
穆安宁看着她,第一次认了真。
“你问,设计师是什么,作品又是什么,时装界又是什么。”
程清璇站起身,抱着她的画册,一脚,踩坏了积水,水里的画面也跟着被破坏。“时装界就是这滩积水,设计师,就是腐败的落叶,而作品,是永远不会消失的蓝天白云。”
时装界很大,作品繁芜不一,有的作品永世长存,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而有的,却不被人看上一眼。成功的设计大师成了丰碑,受人敬仰,有的设计师默默无闻一辈子,就像腐败的落叶,从树上落下,被时光跟虫子啃食不剩毫厘残渣。
穆安宁不知道程清璇那番话是想说明什么,她琢磨了半辈子,也没能参透。
“后来我开始注意到她,发现她真的很不一样,同样一个事物,别人只能看见事物本身的正反面,可她,却能千千万万面。大三第一学期,全国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