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个模样。
“为什么不整顿?”贾环话一出口,就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他自问自答道:“是了,烂得太透的话,怎么整顿都没有用的。何况管事的也未必愿意得罪人,他们懒惯了。”
黛玉收了笑容,点头道:“就是这么着。这两年越发不堪,凤丫头拆了东墙补西墙,也只得勉强这么糊弄着罢了。这家里,就是老太太那里也得‘可着头做帽子’,更别说我们了。可看着凤丫头那个样儿,也实在可怜得很。那年你走了,宫里老太妃仙逝,老太太和舅妈们日日要去哭灵,凤丫头偏又病了,少不得,就是探丫头和大嫂子两个人管事,她倒是一番好意,想着做出些事来给人看,定下个章程,起初看着还好,后来生出多少是非。”
这个贾环知道。盖因探春管家时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赵国基死了。
赵国基谁人?他是赵姨娘的亲弟弟,从血缘上说,是贾环、探春姐弟的娘家舅舅。可这时候不认妾的亲戚,不只主家不认,那妾生的孩子也不认。赵家倒是一向老实的,赵国基一直为贾环打理书坊,虽难免经手贪墨一星半点儿,到底比别人可靠些。贾环取中他踏实这一条儿,后来产业做大也没换人。
虽然赵国基一直在给贾环做事,但他名义上还是贾府的奴才。他死了,他老子娘报上来,求主子赏些丧葬银子。彼时探春初掌权,青春年少的小姐,下人皆以为可轻,急需立威。这件事报上来,她就铁面无私的处理了,顺便给了试探她的管家娘子好一顿排头吃。
依旧例,像赵国基这样的人死了,是赏银二十两。二十两够做什么的?虽然赵家不缺这个钱,难得的是没脸。这里又有一桩事,恰好与之对照:之前袭人的妈死了,赏银四十两。袭人是什么人?合家皆知,那是宝玉只差过明路的姨娘!都是一样的人,赵姨娘的资历还老些,又生养了两个儿女,苦熬了大半辈子,竟比不上袭人的待遇。这叫赵姨娘如何肯依?因此赵姨娘知道后,立时去探春面前闹起来。探春叫管事的来讲给赵姨娘听,家生子出身的姨娘家里人死了赏银二十,外头聘来的家里人没了赏银四十,本是祖宗的成例。探春自觉有理,可赵姨娘也不是全无道理,且赵姨娘又是探春的生母,因此旁人和稀泥,只说再添些也使的。探春梗着脖子不依,把赵姨娘气得直咒。
不过,贾环也想象得出来探春这么做的缘由。叫探春同李纨一道管家,必是贾母王夫人都首肯了的,为的是锻炼她的手腕与能力,实是长辈的一片好心,考虑得也周全。探春向来是个志气高的,怎么肯为了二三十的银子白叫人看轻了去。而且,她利用职权,多给了赵家银子,叫王夫人知道了,王夫人怎么想?她又不是王夫人的亲生女儿,可以得到宽待。嫡母给的每一分脸面,她都要好生接着的!
探春不知他所想,依然冷笑微微:“天底下多少事,都是坏在这些人手里。经此教训,我可不敢再使唤这些奶奶们了。随她们去罢,老太太、太太和凤丫头都拘禁不了她们,我人微言轻,又无才德,自然更是管不了的。”
三人正说话,有人禀报说“二姑娘、四姑娘来了”,三人忙起来,才走到门口,迎春与惜春已是联袂而至。
经年不见,迎春的变化倒不大,仍然是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可亲的好模样,惜春长高了些,相貌越发标致,瓜子脸,杏子眼,樱桃口,标准的美人模样,灵秀娇俏,只是眉宇间冷冷的,与往昔大不相同。
这四位姊妹,都是贾环的至亲,其中年纪最大的迎春已经定了亲。她的婚事是贾赦亲自做的主,许给了孙家。
孙家乃是大同府人氏,祖上系军官出身,乃当日宁荣府中之门生,算来亦系世交。孙家如今止有一人在京,此人名唤孙绍祖,现袭指挥之职,年未满三十,生得相貌魁梧,体格健壮,弓马娴熟,贾赦见他未有妻室,便择为女婿。
这桩婚事,贾政曾力劝过两次,贾母也不愿意,奈何贾赦一意孤行,两人也没得办法。婚事定得快,不过今年就要过门的。贾环心中十分不安,也曾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写信询问过薛蟠,才知这确实是个畜生。
可就像贾母身为亲祖母、贾政身为亲叔叔都无能为力一样,贾环不过是隔房的堂弟,自然更拦不住贾赦行使他作为父亲的权威。
他怜惜地看着迎春,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对她充满感情。他想,若是迎春婚后果然受苦,他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就算顶着长辈的压力,他也要保住迎春,绝不会让她青年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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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贾家日渐败落,一日不如一日,开国之时风光无限的宁荣二公传家三代,后辈纨绔,对朝堂的影响力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积攒下的人情也慢慢的被耗光,现实就是,祖辈的余荫已经不能庇护这些无能的子孙了。
贾环的归来,可谓一剂强心针,打下去,虽无立竿见影的效果,但也让颓靡已久的贾家稍稍振作了一二。
上年流民作乱,糜烂两省,沿途的无数州县被里应外合攻破,朝廷的脸面险些掉到地上捡不起来。虽然也有少数县城坚决抵抗,但大多是地方官闭城自守,像贾环这样不仅守住了县城,还能在流民退走后衔尾追击制造混乱,为大军的决战提供助攻的,实在是仅此一例。
所以,虽然因为国朝重文轻武的缘故,给他的赏赐不厚,甚至说得上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