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找多子多福两兄弟玩,从未见他们下山,六弟不认得他们也正常,隔壁有个叫板儿的小伙伴倒是经常碰头,又问:“六表叔家的板儿还在村里么?”
“坟头草都这么深了。”六弟比划着,说,“一家人得了时疫,都死了。”
一阵凉风吹到裴岳后背上,让他忍不住扭头回看了一眼。
六弟吐了口唾沫,说:“五哥,我说你也忒不管家,人家顾老三还没你官儿大呢,拉扯了家里多少人出去做官,你怎就想着自己好呢?也拉把兄弟呀!”
裴岳笑道:“多少人?”
六弟还真掰着指头数起来。
裴岳无奈摇头,往前走了,刚在房中坐下来,又被裴父神神秘秘拉到书房,从屏风后头拽出一个小家伙。
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一点儿也不怕人,十分好奇地看着他。
裴父吞吞吐吐地说:“这是你六弟的幺儿,您如今出息了,也带带家中子孙,好有个长远。这小子年岁小,人机灵,也不怕事。找算命的算过,说是富贵命。你若是方便,就带去京城,好好教着。”他忽然想起来,声音略高了些,急切道:“不,不是做太监,他是你六弟的根。”
裴父察觉到失言,讷讷补救道:“你那是没法子,被逼无奈。如今情况大不一样了。”
裴岳脸上的笑僵住,一口气憋着好半天才吐出来,又笑了,若是有熟悉他的人会发现,这笑才是裴公公在宫中的笑容,弯弯的眉眼,看着和善,却没有人敢直视。
路上。
裴岳回望,记忆中屋顶上冒着炊烟的小茅屋没有了,一座气派的院落取而代之,但已不是他的家。
裴岳转身登轿,再好的轿子也会摇晃,他童年的往事被摇落一路。
寻找回忆是最愚蠢的事,找得连归根之处也没有了。
裴岳掀开轿帘,眼前的风貌似曾相识,他贪看了许久,默默地想,以后钱回来,人就不回来了。
☆、小和尚的贼心
裴岳提前回平凉府,正巧撞上吴姗耘重上崆峒山,二人便一同去山中。
裴岳到了山中逢庙必进,是佛皆拜。吴珊耘跟了几个大殿,被裴岳遣开:“你先去转转吧,我这里忙完了,再到斋堂汇合。五六,你陪着吴司言。”
吴珊耘乐得去找那解签的和尚,却见解签处换了个老和尚,上前问道:“借问,前两日那个解签的人呢?”
老和尚忙着解签,口中敷衍道:“不知,不知。”打量吴珊耘一身好衣裳,又看跟着的尤五六像个宦官,心中以为是福王府的人,便朝东边一指。
吴珊耘谢过老和尚,欢欢喜喜去了后山。
尤五六走了会儿,在一棵挂满红绸的姻缘树下走不动了,说:“司言大人,我难得来趟灵山宝地,想跟自己家老娘求个平安符......”
吴姗耘心中好笑,也不点破,正巴不得一个人去,便挥手放了他,自己沿着蜿蜒石板小道走过去,拐过一个弯,一个满山花的山谷出现在眼前,山风含香,松柏飒飒。
吴珊耘惊呼一声,扑到观景台上,叫道:“大有乾坤呀!”
身后有个人说:“鬼叫些什么?”
吴珊耘回头看正是那和尚,眼睛一亮,蹦跶到他身边,看他在割草,问:“好巧啊!”
和尚在割草。
“你割草做什么?”
“喂猪。”
吴珊耘噎了一下,又问:“和尚庙里能养猪?哦哦,卖出去换钱。”
和尚埋头苦干,说:“不。”
“吃?和尚也能吃肉?”
和尚终于直起身,说:“你做什么?问来问去的。”
吴珊耘本来听他答话不耐发,心中有些气,但见他站直了竟这样高,自己只打齐他肩头,块头又这样大,赶紧把那点儿小怒火扑灭,讪讪道:“我问你,上回我抽的是什么签。是上签吗?”
和尚说道:“哪支签?这么多,我怎么记得。”
吴珊耘还以为他记得她,不禁略失望,也忘了是多少号签文,说:“就是‘遇难成祥’那个。”
和尚说:“下下签。”
吴珊耘瞪大眼,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怒道:“你!”
和尚却不理她了。
吴珊耘冷眼看着,这和尚不仅好相貌,而且身架也好,宽平的肩膀,一副好担当。
和尚埋头割草,忙得光溜溜的脑门上微有薄烟,吴珊耘留意到这和尚竟然没有烧戒疤。
吴珊耘这些年也多少见过些人了,多少生的好样貌的人----不论男女,依仗天生的好处,撒娇卖乖,拈花惹草只想占些便宜,而这人却是个老老实实的,浑然没觉得自己生得好。这样想来,吴珊耘竟有几分欣赏他了。
和尚见她还不走,直起腰看她。
“‘遇难成祥’,分明说的是否极泰来。你那日给我解签也这样说,怎会是下下签。”吴珊耘笑道。
和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