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都没用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叫人把妆奁拿来。走到贵妃身边,她缓缓蹲下,声音怯懦:“娘娘……嫔妾为您上妆,遮盖一下伤痕吧。”
她不敢看贵妃现在的脸色,但面前的人没有动静,便当时默许了吧。于是她战战兢兢地捧着贵妃的脸,战战兢兢地用妆奁里的胭脂水粉,将贵妃脸上那红色的巴掌印掩去,又战战兢兢用木梳将贵妃散落的发重新挽上。
在场的奴仆都惊异于贵妃的沉默,但他们不敢揣测和打量贵妃的脸色,只能匍匐在地。偶有大胆者,会将目光投向池水,只见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倒影着两抹娴静优美的倩影,赏心悦目。
之后,两人一同去了落霞台,贵妃竟然也一路都乖乖的,不但没有发脾气,还在皇后面前表现良好。姜银瓶觉得,自己必然是逃过一劫了,起码,贵妃不会因为姜银瓶一而再再而三的看到她狼狈的样子,而对她有所不利。
时间一转,便是那个肃帝夜遭行刺的日子。
姜银瓶也是在那一晚,知道了原来贵妃,并不是“贵妃”。
——他是男人啊!
那段时间肃帝不知发了什么疯,开始以赏赐仙丹为名,让宫妃为他试药。
姜银瓶日间吃了一颗药丸,到了夜晚,便觉得浑身火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直从下腹往上窜,难受至极。
贵妃出现在她的寝殿之中,还一身宦官的打扮,这叫她慌了神,然还未等她叫出声,他便抱着她一滚,挤到了床上。被人捂住了嘴,并且因为两人身躯紧贴,有种奇怪的氛围渐渐弥漫开。
她看到了他颈上的喉结,感受到他不似平日高耸的胸脯,最主要的是,在自己小腹上,好似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存在。
虽然她尚未经人事,但在进宫初期,嬷嬷们也是有专门教导过男女之事的,更何况她还和寇宝儿阅览过这么多的风月话本呢……
姜银瓶懵了,她觉得自己窥破了一个惊天大秘密。她想她知道肃帝为什么不亲近女色,为什么对所有的女人都不感兴趣了,也明白为什么贵妃明明如此得宠,却还要密谋刺杀了。
这他妈,是一出强抢民男,逼丨男为妃,男不愿意,便奋起反抗的戏码啊!
姜银瓶脑补完这些,便有些忧伤。想她刚被肃帝带进宫时,也不是没有过小心思,便是没有三媒六聘,可怎么也算是嫁人,她那时,也是期许过佳偶的。谁知,原来对方根本不喜欢女子,她和这后宫所有人,不过是人家闲情逸趣之外的摆设,拿来忽悠天下人的幌子。
委屈间,身上的人动了,他俯下身来,明明是恶狠狠的声音,此刻却因为药效而带上一丝情丨欲:“保我,你可不死。”
姜银瓶愣了愣,门外已经传来金吾卫的脚步声。
她衡量了一下这位假贵妃的话,觉得为今之计,也只有相信他一回了。于是,她帮着他掩盖行踪,骗走了金吾卫,却没想到,在把那帮人赶走后,把自己也赔了进去。
贵妃也服用了那丹丸。
那一晚过后,贵妃果然按照他的承诺,没有动姜银瓶一根头发。只是,有什么东西,已在两人之间悄然改变。
比如,每次肃帝召见姜银瓶,贵妃娘娘都会及时赶到,然后用各种方法,把她从肃帝眼皮子底下赶出去;比如,每次姜银瓶和皇后党的妃嫔走得近了些,贵妃都要阴测测地出现在某个角落,目带警告地盯着她;再比如,每次姜银瓶在宴会上弹琴,受到肃帝和众多妃嫔的夸赞时,贵妃都要冷言冷语讥讽几番,好像不把她说成个废物就不甘心。
时间久了,众人都觉得这丽妃是得罪了贵妃娘娘,所以贵妃才会对她处处打压。在后宫诸人眼里,丽妃也成了掀不起风浪,得不到皇帝宠爱,便是会点琴技,也不过尔尔的平凡之辈了。
然而谁都不知道,在那早春的梨花枝桠下,她们又恨又怕的贵妃娘娘,正将她们口中的小可怜压在墙上,冷着一张脸,撒娇发脾气。
被困在他身前的姜银瓶十分无奈,她伸手推了推,面前的人却纹丝不动,反而还用那沙哑靡软的声音,委屈撒娇:“你躲着我。”
姜银瓶哭笑不得,只得哄:“娘娘呀,方才可是您在殿上将嫔妾说得一文不值,‘无盐之女,德才有亏,不配和您一般得圣上赏赐的金钗’,这些话,您都忘了?既然嫔妾无才无德,又长得丑陋,又何必在您眼前碍您的眼呢?”
她作势要走,腰上一紧,却是贵妃紧紧搂着她,不让她走。
“娘娘!”她羞恼低呼。
对方浑不在意她的推拒,只道:“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让你拿他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