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盈月和菊妹望着两顶轿子远去,脸上失望的表情让立于炮楼顶端的王豆豆尽收眼底。
秋风中他看到枣树叶片“哗啦啦”地飘落,有几片落在枣树下两个女人发间肩头,竟未觉察,没去掸落各自带回房中。
那一刻他看出两个美貌女人落寞的心情如同正在飘零的树叶牵扯着酸涩和无奈。
王豆豆心想生于世上谁都有不幸。刘家大院前院的人在外人眼中是幸福的,然而她们也有不幸的时候,幸福与不幸只有经历的人知道其中各存的差异。
盈月妙曼婀娜的身姿让他心底咚地一跳,这一跳竟跳出一丝温热。刘少堂去逝这些年,这个年轻的小寡妇如何度过孤寂长夜,不由想到自己一个人躺在床板上恨不能捅破炕席的燥乱,或形如关在笼中困兽满屋乱转焦躁不安,经常彻夜难眠直到双手握紧揉搓pēn_shè后如退却的潮汐平静了。想着她与倪瑞轩眉目之间闪电般的传情抑或又是掩饰和躲闪,此时想来竟而妒火中烧。倪瑞轩有两个女人如今又带上更为年轻的女仆招摇过市,将两个美貌女人撇于秋风落叶中,心中为盈月愤愤不平。
王豆豆心里敢如此去妒恨倪瑞轩,为两个女人抱屈,是因为他太熟悉和了解他。
人与人的差距仅几年间分若水岭,相距千里。
在埋怨自身不争气的同时仍不甘心命运堕入平庸、贫困。
每当这时他会在为自己的人生悲叹,想到王家豆腐如果不是败于父亲之手,仍如过去风华岁月,或许自己也常常穿一件长袍罩一件马褂,乘一顶青呢小轿,在临河镇街头手摇折扇放眼四望。那时候身边有位如盈月一般美貌的女人陪伴左右,感受四方热切或带有醋意的目光。男人醋意妒忌充满火欲,女人妒忌同为女人有如此福份,嫩如水葱无需灶前灶后田间地头沾一身泥水落一身灰土。
此时,王豆豆立于炮楼垛口胡思乱想忽笑忽阴,阴晴不定。
忽而想到盈月会不会如自己有时彻夜难眠,如此幻想时,滋生于心底那一丝温热竟而蔓延成片逐渐上升。
王豆豆忽而冒出碰一下倪瑞轩女人的念头。
两乘青呢小轿似两只绿色甲壳虫忽隐忽现消失在黄尘官道尽头,不见踪影,王豆豆下了炮楼,他下炮楼脚步似乎比平时坚定许多。
这日小晌时分,长工佃户懒懒散散下田,之所以懒散是秋后田间无大事,无非是翻晒土地或者布施冬肥,培养来年土质。老刘牵着牛、骡下河饮水遛蹄。整个刘家前院已没有男人身影,完全沉浸于一片温软的脂粉香中,女眷如檐间麻雀轻梳羽翼,倦怠、庸懒,沉静如水。
正在此时,见王豆豆如平时一样径直走进前院。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如王豆豆心境。
他来前院见倪瑞轩不用通报,可以径出径入。当右脚踏进大门却被眼前的静谧弄得有些心虚。
如此静谧若与心爱的女人或拥或抱或坐或躺,岂不快乐如神仙。如此想着在炮楼里升腾的温热再度升腾,如酱缸里发酵的糟曲在阳光下冒着汽泡,酱油即是从一个个气泡里流淌出来的。
他静立片刻,收敛心神,没让气泡往外冒,这才继续迈进左脚。
王豆豆在前院时虚张声势大喊两声瑞轩哥。
听到喊叫从房中走出来的是芦花,她对王豆豆轻“嘘”了一声。主人正在生老爷的气,满肚不高兴,意思让他别大呼小叫扰了清静。
菊妹确实在房里生闷气,想弄明白丈夫今天变化,陡然之间判若两人令人费解,想破头也没想出是什么原因。甚至想到他和芦叶一夜鱼水之欢后嫌弃自己老了难看了?内心酸溜溜后悔让芦叶与丈夫同宿之举,渐而有些胆寒。她听到王豆豆在院里说话声起身走出睡房。
“是豆豆哥呀,瑞轩去镇上了,你有什么事呢?”菊妹极少与圩子里其他男人说话,虽然王豆豆常来常往,也是尽量避开,在她眼里都是下人,没必要多费口舌。
“嫂子尼,没什么大事,我找哥商量事尼。”王豆豆嘴上虽说没大事,却似乎没想离开的意思。
“桃桃,沏茶来。”菊妹对着另一间房里叫道。“你坐吧!,这个老爷脾气渐长,走时未将事情安排妥贴,说走就走,也不说多久回来。”菊妹说后面的话时还是流露出不满情绪。
“瑞轩哥是做大事的人,定有他的道理。”王豆豆说着话有些心神不宁,目光老往厅外睃。
菊妹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心里在猜测他是有话对自己说怕别人听见还是想见别人,心里晃过盈月,难道他是想见盈月,脑海不由划上一个大问号。想起丈夫说过王豆豆变了,要小心提防的话来。
桃桃沏茶进入会客厅,王豆豆接了茶杯复又坐下。
菊妹见了起身说:“你先坐着喝茶。”
菊妹这样说想试探他是不是为了见别人,起身离开时王豆豆仍无动于衷、视若不见,只好出门来到盈月房里。
“王豆豆今日有些反常,不知为何事,说话心神不定又仿佛话里有话。”菊妹看着盈月说。
盈月正在编织一件小女孩毛线裤,可能是为淼水过冬准备的,菊妹见了不免勾起想念女儿的心情。盈月连忙收起针线,停了手中活计。
“最近我也觉得他有令人胆颤的一面,想提醒倪瑞轩一直没机会说。”
“嗯。瑞轩和我说过要小心提防,如今他不在家,仅我们几个妇道人家,还是小心点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