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说他不配待在江家那句话里,心头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惊疑。
江令宛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身世的秘密已经被江令宛知道了吗?
不,不会的,姨娘说过,这件事只有他们母子知晓,就连二姐姐都不知道,江令宛就更无知道的可能了。
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他要沉住气,江令宛只是无心的一句话,他不能自乱阵脚。
他种种思绪被江令宛的声音打断了:“既然父亲愿意做中间人,那杰哥儿就把这篇文章复述一遍吧。”
江令杰宁神静气,微微扬了下颌,朗声复述,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背诵。他将这篇文章一字不错地背诵了下来。
“三姐姐,你还有何话说?”
“要我说,你分明是早早就背好了文章,否则怎么会一字不差?”江令宛扯了扯嘴角,眸光闪烁,“看来,你之前一直是用这个方法蒙骗父亲的,所以父亲才没有察觉你的问题。”
“三姐姐!”江令杰怒了,“你毫无证据就这样血口喷人,分明是故意要打压于我。”
“父亲,求您给我做主!”
江令宛道:“你不必问父亲,我只问你一句,若你能答对,就算你赢。我且问你,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注释一]。这句话里面,桴答二字是什么意思?”
江令杰神色一紧,心头发凉。
江令宛说的没错,从前他的确是找了人替自己写文章,然后背下来,再当着夫子、父亲的面默写下来,这一招屡试不爽,夫子、父亲从未怀疑过,只赞他天资聪颖,非池中之物。
至于文章里的意思,他大致是明白的。却从未斟词酌句地弄个一清二楚,因为夫子、父亲从来没问过,所以他就也没放心上。
没想到江令宛眼睛这么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文章不是他亲笔所作,还提了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
自古帝王,所为不下堂阶而化行于风驰,不出庙廊而令应于桴答。
这句话,前半句他是知道的,是说帝王不下庙堂楼阶,就能让政治主张像风一样快速推行天下;后半句意思差不多,也是说帝王高居庙堂,却能让政令如桴一样得到快速的应答。
那么这个“桴”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令杰搜肠刮肚,开始回想之前学到的,关于桴的内容。
他绞尽脑汁,没有立刻回答,江伯臣眼神一沉,察觉出了问题。
江令宛哂然一笑。
江令杰才九岁,《尔雅》、《论语》都已经学过了。
《尔雅》里说,栋谓之桴,即房屋的二梁。
《论语》里说,乘桴浮于海。桴,解释为竹木筏子。
但是这里都不是,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即鼓槌。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皇帝虽然居于庙堂,政令却能像鼓声那样得到应答。
她断定,江令杰一定在二梁、竹木筏子之间做选择,绝想不到鼓槌。
江令宛想的没错,江令杰的确在这两者之间犹豫,他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怎么了?这不是你作的文章吗?连意思都不懂,需要想这么久?”
江令宛带着嘲讽的声音传来,逼着他作选择,江令杰咬咬牙,下定决心道:“桴是二梁的意思,这后半句的意思是说,君王的政令说出去很快就能得到应答,就像……就像在二梁上一样绕梁不绝。”
这句话一出口,他就听到一声嗤笑。
江令杰陡然变色,脑中轰然一声,完了,他回答错了。
“不,我刚才说错了,不是二梁,是竹木筏子。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是说……”
他迅速改口,可若是换成竹木筏子,上下语境怎么都对不上。
难道竹木筏子也不是正确答案?
江令杰越想越心凉,越想越惊慌,他镇定的神色终于维持不住,流利的口齿此时也变得磕磕绊绊起来。
江令宛转头望向江伯臣:“父亲,孰是孰非,您心里应该有论断了吧。”
当然有论断了。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江令杰的问题。自己做的文章,却不明白文章的意思,分明是作弊。
江伯臣脸颊抽搐,双眼喷火,怒不可遏上前,扬手给了江令杰一耳光。
“你这个小畜生!”他怒目圆睁,眼中有无尽的愤怒与失望,“给我跪下!”
江令杰是他一手教养大的儿子,这几年一直养在他身边,江令杰的文章弄虚作假,这要是传了出去,不仅江家名声扫地,江令杰不能参加科举,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要声名狼藉。
身为文官清流,文章名声比性命还重要,其他地方犯错都不要紧,若是文章弄假,那就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他还指望萧湛拉他一把,让他在官场上更进一步,没想到今天丢了这么大一个脸面,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让萧湛帮他。
之前他跟旁人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