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在音乐声中,女子一把按下搁在桌上的电话免提钮,熟练地敲著那个想都不用想的号码,电话一接通,劈头就说:「阿政,是我!」
「就知道是你,夏主播芃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充满揶揄意味,声音沙哑的男声,「听你广播裏的声音一顿一顿的,就知道你又要发飙了。」
「我能跟谁发飙」
「最新统计是……」电话那头的男子不断翻阅著手上的资料,并与身旁同事做最後一次的确认,「八人死亡,二十三人轻重伤。」
「怎么差那么多?」夏芃的眉头愈来愈皱,眼眸瞟向身旁还在做现场实况转播的几家新闻台。
就见电视裹的记者紧紧追著一个不想接受采访的人,嘴裏口沬横飞,而最离奇的是,每人口中所说的伤亡数字都不同!
「一人一张嘴,我有什么办法?」电话那头的男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们根本不肯花时间去调查,随手捉个人问,问完後就用『据在场人士透露』来搪塞,我能怎么样?」
「你以为你就不叫在场、知情人士啊?」夏芃凉凉说著,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将手伸向控制台,「好了啦!先别废话了,准备好啊!来,三、二、一!」
「各位听众晚安,我是台湾交通事故管理局局长李政,今日夜间十一时二十八分发生在北二高宜兰段上的连环车祸事故,至今已有八人死亡,二十三人轻重伤……」
听著李政熟练且公式化,但却绝对无误的资料,夏芃纤细的柳眉总算不再紧皱。
因为这家伙平常混虽混,工作起来却是疯子一个;他的职位是——台湾交通事故管理局局长,任务便是天天得跟全国各地的事故打交道……除此之外,他还是育幼院里和她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哥儿们」,以及跑新闻时最好用又最及时的「报马仔」!
「小芃,你还不打算回去?」发现收音机中又出现乐声,李政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
「我回去干嘛?」夏芃将手背在自己的脑袋後面,望著广播间裹昏黄的灯光淡淡说著。
「何苦呢?」李政又是一声长叹。
「你不懂。」夏芃闭上限眸烦躁地说。
「奸吧!我就是不懂,」李政也跟夏冗杠上了,「不懂像你这种明明专业得要命的女主播,干嘛非窝在那个鸟地方当个超不敬业的念稿人;然後明明下敬业得要命,还每回都半夜打电话来骚扰我,让我的第一手消息在你那个明明没几个人听的电台上播出……」
「差不多就行了啊!阿政,」夏芃的声音中故意带了些警告意味,「要不然……」
「要不然就砍死我是不是」李政哈哈大笑,「好啦!你的音乐快结束了,还不快回去当那个超不敬业新闻女主播!」
「!」夏芃轻轻一笑,将通话键按掉,轻叹了一口气後,眼光又继续盯在花了一个下午写好的新闻稿上。「欢迎回来,现在继续为您播报国际新闻。美国总统大选……」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念著早就编辑好的新闻稿,待所有的新闻都播报完毕後,夏芃望了望墙上的时钟,已是凌晨两点,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今天的工作又准时结束了!伸了个懒腰,夏芃走出广播间,绕过外面的副控室,迳自向走廊走去,然後如同每一天一样,看到一个长发女子朝自己走来。
「嗨,又琦!」
「小芃。」长发的温柔女子——於又琦,是第九号电台最不专业的文艺频道主持人,此时手中正抱著一本书。「辛苦了。」
「是啊!不过接下来换你辛苦了。」夏芃亲切地笑了,「今天」
「小王子。」於又琦温温柔柔地笑说。
「那我买完消夜就回房去洗耳恭听啦!」微微点了点头,夏芃眼中也有股淡淡的温柔,「加油!」
「嗯,我会的。」
买完了消夜,夏芃立即回到房裏,坐在床上,边吃边听著收音机中那一点也不专业,还经常吃螺丝、放错背景音乐、老把自己的喃喃自语透过电波传送出去,但却真诚又温柔至极的嗓音。
一年了……老实讲,夏芃至今仍想不通为什么她竟能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待上一年。这怎么想都是一个奇迹!
一个像她这样只会照本宣科的时事新闻女主播;一个温柔似水却经常出状况的文艺女主持;一个声音忧郁得总让人想起往事而心情低落的娱乐主讲;一个天天拍桌子、踹椅子